聂允泽一直留意着剪辑室的动静，见康子由和剪辑师都急得面红耳赤，便走了进来。
他拍了拍张正浩的肩膀：“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张正浩看了一眼康子由，见康子由没有反对，才离开了剪辑室。
康子由不高兴地抱怨起聂允泽：“我还没弄完，你怎么把人放走了？”
“你也休息一下。”聂允泽提醒说。
康子由做事一丝不苟惯了，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就像很多产品经理都不明白，需求和实现之间的鸿沟。做剪辑不是简单的P图，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聂允泽告诉她，就算她是甲方，金主上帝，但和乙方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付钱—办事”，各取所需，不越红线。
聂允泽平时说话那么欠揍，这会儿说起大道理来竟然让康子由心服口服。
“走吧，喝一杯。”聂允泽说。
康子由盯着聂允泽：“上次跟你喝成那样，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去‘喝一杯’？”
聂允泽伸出三根手指，提醒着“阿拉丁神康”还欠他三个愿望。
“来真的？”康子由真的觉得他英俊帅气、沉稳绅士的外表下肯定藏着一个巨幼稚的灵魂。
临走前，聂允泽交代张正浩，可以从专业的角度来审视，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剪辑。聂允泽还特意留下张正浩的联系方式，给他叫了一份夜宵。
聂允泽带走康子由后，张正浩才从黑暗窒息的氛围里脱身，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夜色融融，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以前林千语特别享受城市夜晚的静谧，安静美好。
今夜，她独自缩在沙发里，不知不觉间，眼泪模糊了眼睛。
此时，康子由被聂允泽带到一家音乐酒吧。乐队正在演奏，主唱哼着柔和的调子，看到聂允泽进门，跟他点头示意。
来到前台，调酒师也跟聂允泽打起招呼：“聂医生，带新朋友来了？”
康子由听出一丝别样的味道，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聂允泽：“他经常带人来？”
调酒师马上解释：“平时都是他一个人来，今天才是例外。”
柔和的音乐，放松的环境，淡淡的酒香，让康子由从刚才在办公室里剑拔弩张较劲儿的样子松懈下来。她习惯一个人在家喝酒，追着剧，喝完就缩在被窝里睡一觉，对于这家酒吧轻柔放松的环境感到很新鲜。
“我以后多带你来，这里音乐很好听。”聂允泽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好奇，忍不住说。
康子由点点头，目光一落在他的脸上就有些挪不开了。朦胧灯影下，聂允泽的模样和办公室里冷冰冰、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全不同。
恍惚间，调酒师倒好了两杯酒推到他们面前。
“这是聂医生自己带来的酒，他平时只喝这个，个人专供。”
康子由抿了一口，香醇微甜的味道在舌头上滑过，顺入喉咙，回甘。
“什么酒？味道真好。”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若薇。”聂允泽回答。
康子由觉得名字好耳熟，想了想，突然想到“桑若薇”这个名字，于是跟聂允泽介绍起来：“桑若薇你知道吗？特别有名的舞蹈家，我特别喜欢她。几年前看过她演出，优雅又有自己的态度……”
一说起桑若薇，康子由就有说不完的话。聂允泽安静地听着，听完后，有些感慨：“看来她在外面设的人设很成功嘛。”
康子由噗嗤笑了，“说得你很了解她一样。”
“一起吃过饭算了解吗？”聂允泽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康子由惊讶不已，眼里全是羡慕，缠着聂允泽跟她讲，桑若微生活里的样子。
聂允泽也不吝啬，告诉她，桑若薇私底下会赤脚跳舞，不喜欢任何束缚，就连会有束缚感的服装也不接受。喜欢自由，喜欢喝酒后又唱又跳，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她是疯子。就连洗澡也不喜欢用沐浴露，说是汗水就是最好的沐浴露。总之，在聂允泽的眼里，她荒谬到不可理喻。
康子由越听越惊讶，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还有这么多隐私习惯？
“你对她不会是……”她控制不住脑补了好多，“就是那种……嗯……朋友的了解吗？”
她说得面红耳赤，谁都听得出来她在脑补些什么。
聂允泽无奈地纠正她：“是母子般的了解。”
这话让康子由反应了半天，“桑若薇是你妈？”
“对，是我妈。”聂允泽点头。
“不可能！”康子由觉得聂允泽一定是故意逗她玩儿的，“不可能，桑若薇那么美……”
这话什么意思？聂允泽戏谑地看向康子由。康子由已经笑趴下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聂允泽居然会编这种故事给她听，把她当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啊？
音乐正好停了，聂允泽有了兴致，朝着钢琴走了过去。临走前，他在康子由耳边轻声说了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他纤长好看的手指轻按下一个个琴键，溢出的美妙旋律在酒吧的上空盘旋，徐徐落在康子由的心里。
一曲结束，他抬眼，正好与康子由四目相对，那一刻，康子由的心窝收缩了下，内心深处那片任由野草生长的山野开出一簇簇灿烂的花。
他回到康子由身边，“喜欢吗？送给你的。”
康子由的目光很难再从他身上挪开。
聂允泽笑笑，“你是对我好奇，还是对我妈好奇呢？”
康子由淡然一笑，“我是对桑若薇的儿子、会弹钢琴的男医生有点好奇。”
酒吧柔和梦幻的灯光落在红酒杯上，在康子由举杯时，浅浅地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的轮廓，让聂允泽有些迷离。
“好奇可是喜欢的开始。”他有些恍惚。
康子由大胆惯了，一口酒喝下，迎着他的目光，直言不讳：“通常来说是这样。”
柔和的灯光里，轻柔的音乐中，两人讲述起彼此的生活。聂允泽聊起他和妈妈桑若薇的相处，聊起那些遥远的童年岁月，聊起彼此的成长。
康子由耐心地听完聂允泽说完他那独立又坚强的童年，妈妈是舞蹈家，总是在全球各地巡演。有一段时间，桑若薇喜欢在训练的时候拉着他，让他钢琴伴奏。聂允泽为了多见她两面，拼了命地练琴，得偿所愿地给她的巡演伴奏。后来发现，每当演出结束，他都在后台等不到她，因为她带着妆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场点了。很多舞蹈演员为了事业终生都选择不要孩子，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聂允泽都感觉自己似乎欠了妈妈似的。从那之后，弹钢琴的确只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娱乐方式了。
康子由笑道：“听起来，你好像挺有怨念。”
“其实我很感谢她让我很早就认清了一个事实，我是独立的个体，我可以做自己的选择，我也不需要屈从于她的意见。某种程度上，她给我的感觉很像……”聂允泽的目光落在康子由身上，“很像你，有点距离，带点神秘。”
这番话让康子由浑身抗拒，“和女性聊天大忌，你像我妈，还有你像我前女友。”
聂允泽有些尴尬地挠头，笑笑解释说：“我不是说你像，而是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像。”
“距离是一种安全感。”康子由说。
这话让聂允泽沉思了下，“我一直以为亲近才是。”
“对刺猬来说不是。”
“你有刺吗？”聂允泽问。
康子由说：“也许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才会知道。”
她的话像是一种暗示，聂允泽忍不住向她靠近。两人的目光锁定着彼此，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其他万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彼此。莫名地，他的心跳狂乱而猛烈。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阻挠着他，把他推开。
“还蛮需要勇气的。”他红着脸，有些局促。
暧昧甜蜜的气氛笼罩着康子由，为了化解尴尬，她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这是我最近喝过最好的酒了。”
聂允泽有些出神，“去我家。”
康子由一愣，心里巨浪滚滚，“嗯？”
“你不是喜欢在家喝吗？去我家。”
他牵起康子由的手，拉着她离开了酒吧。微醺之下，柔和的音乐被他们软软绵绵地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