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允泽并没有选择圆场或者说些好听的话来盖过尖锐的话,反而继续说道:“你确实很自以为是,确实伤害到了身边的人,确实年纪也不小了,做事马马虎虎的,常常惹麻烦。明明轮胎该换了也不换,爆胎了还得让我帮你送修,搞得我没车可开,还得骑共享单车上班。”
康子由听不下去了,尤其说到车这个事,“车是你自己给我的好吗?”
怎么现在又找她算账?
“你说你有备用车,我还给你好了,我又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这种委屈真的是不受也罢。
突然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落在她的腰上,聂允泽用力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光影下,他的眼眸柔情如水,“你喝醉失控的样子很丑,但是我喜欢。公司出事的时候,你非要背锅离职的样子很蠢,但是我喜欢。轮胎爆胎的时候,你打不到车,蹲在路边很怂,但是我喜欢。康子由,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我爱你了,是你给我三个鞠躬,是你拒绝我了。”
一字一句,是把他的灵魂剖开后显露出的秘密。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休息一下吧。”
她的紧绷,她对这个世界的敬畏和热爱,对身边人的负责和守护,都让她像个战士一样,每每遇到状况都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些什么、捍卫些什么。聂允泽用好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看穿了她的坚强,触碰到了柔软圣洁的真诚。
“让我保护你。”是恳求,是心疼,是承诺。
一滴滴眼泪从康子由的眼眶里掉落,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某人会站在她面前,如此赤诚热烈地跟她说这句话。
这一刻,她坚硬的外壳不攻自破。
她试探地……迟疑着……把唇点在聂允泽的嘴上。
她什么也不想,不想做个浑身盔甲的战士,也不想做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不想神经紧绷地害怕天塌下来,不想被一件件事压得喘不过气,也绝不想敬畏那不可直视的“佛”。
只想……沉沦在他的爱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聂允泽回了他家的,只记得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就如两团烈火般融进彼此。
夜里的楼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任由他们扯下的衣服轻轻掠过。
他们脚步乱得像雨,气息在彼此粗重的呼吸里泛着淡淡的酒香……
康子由的腰肢软软地刚碰到床,聂允泽就压了下来。
他有力地闯入她的世界,用自己的一切将她包围,让她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他。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子由……”
康子由眼里的蒙蒙雾气,让他身体发软,“你等我一下。”
他打开了音箱,点了香薰蜡烛……
康子由看着他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小子怎么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你这些该不会也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吧?”康子由问。
聂允泽羞涩一笑,“我只是在复原我脑海里,幻想的,和你在一起的画面。”
做完一切,他还是觉得少点什么。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匆匆下楼了。
康子由看着他着急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她很好奇,某个小朋友到底还想做些什么。她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楼梯口,向下看去。
楼下,聂允泽正跟一瓶红酒较劲。
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打开的红酒,这会儿却怎么打不开,急得满头大汗。终于,他把塞子拔了出来,倒了两杯酒上楼。
康子由会心一笑。
回头间,她的视线突然扫到开放式洗漱台上有情况,杯子里放着两把牙刷。
这意味着这间屋子有除了聂允泽以外的人住过。
两把牙刷暧昧地挤在同一个杯子里,暗示着它们的主人关系也是同样的暧昧亲密。
聂允泽把红酒递给她,她的心却凉了下去,没有接红酒,也没有心思再和他有进展。
她很珍视的某些东西,原来只是一场谎言。
“怎么了?”聂允泽见她神情有些异样。
康子由无力地靠在墙上,苦涩一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想回去了。”
聂允泽一听她说不舒服,赶紧把酒杯放下,“不舒服,那就别喝酒了。”
康子由自始至终都凝视着他,把他的一切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装得真的很像纯情的没有绽放过的大男孩。
聂允泽见她不舒服,以为她正难受,想扶她到床上躺一会儿。
见她还是没反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关心地问:“你那个来了 ?”
“我去给你准备姜糖水。”他手忙脚乱地就要去煮。
康子由叫住他了,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不太像是第一次啊。”
啊?
她是在介意这个吗?
聂允泽的脑袋有些空白,热烘烘的。
康子由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挤在同一个杯子里的牙刷:“我看你准备得这么齐全,像那种常常会带女人回家的男人。”
“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他心里乱了,表面却强作镇定,不想让康子由觉得他是个不成熟的小男生。
“特意为我准备?”
“嗯。”
康子由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虚伪,尤其是在亲密关系里。她不想再看聂允泽表演了,直接挑明:“所以,那两把牙刷,其中一把也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刹那,聂允泽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神情古怪还找一堆借口想要离开了。
“你发现了?”
康子由点点头,想看他接下来怎么表演。
聂允泽沉思了刹那,想了想说辞,方才开口:“这个女人来我家只有两三次而已,但我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小心翼翼地问康子由:“你会因此拒绝我吗?”
都是成年人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来往来两三次,牙刷那么暧昧地抱在一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吗?
“我讨厌说谎的男人。”康子由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就要离开。
进门的时候,心有多炙热,此刻就有多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