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由醉醺醺的回到家,女儿妮妮还没睡。
一路走来,康子由太独立了,就像在一条漫长的路上独自前行的人。她以为可以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没想到,突然,前路就消失在迷雾里。
她太独立了,也太孤独了。
这种孤独,平时都被压在忙碌的工作之下,以及各种应酬之下,现在一切都停了,才发现自己有种想谈心倾诉都找不到对象,只能在冷风里对着江面喝酒。
回到家,看到妮妮,她的话匣子慢慢打开了。她醉醺醺地聊起这一路征战的战利品,从各种奖项荣誉到自己做过的特别精彩的案例。她不甘心地喃喃着,是她辛辛苦苦打拼,才让丽佳联合上了一个台阶,站稳了脚跟,现在,却被一脚踢开。
她见卧室里放着一叠乱七八糟的资料,随手拿来看了看,其中有好几个大红本,都是她这些年得到的荣誉证书。她翻开了一张奖证,上面有一条很大的裂痕,有很明显的粘黏痕迹。回忆刷的一下涌入脑海,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她和林千语得知领奖了,一路飞去领奖,一下飞机就赶到颁奖典礼上。两人刚到,台上就念起了她俩的名字。那天的她们太激动了,不小心把奖证给撕坏了。林千语小心翼翼地粘了半天,却还是这么丑呼呼的。康子由一边抚摸着奖证,一边醉意昏沉地吐槽。
在康子由翻看陈年旧物的时候,妮妮也在翻找着什么。终于,让她翻到一页资料上有妈妈的签名,顿时眼神一亮,想拿去模仿字迹,练一练。
“你干嘛?”康子由拽住资料。
妮妮心虚地说:“我写作业没稿纸了,想……”
想什么想!“这是你妈我在这个行业奋斗多年的证明!是我的成绩!被你当废纸?”
冤不冤啊?康子由把资料收了回去。
妮妮急了,干脆把英舟艺术团的报名表夹在一堆需要签字的试卷里,放到她面前。
“妈,帮我在试卷上签字吧。”
康子由醉呼呼地,想看看孩子考了多少分,结果妮妮忽悠她说是随堂测试,没有分。在妮妮的催促下,她稀里糊涂地就签下了名。
妮妮拿着签了字的报名表逃似的跑了,当她美滋滋地要把报名表放到书包里时却发现……她那迷糊的老妈,潇洒签下的居然是林千语三个字!
康子由在房间里翻着一件件记载着和林千语回忆的旧物品,心里不是滋味。百无聊赖之下,摸出手机划拉了半天,看到通话记录里“林千语”,心一寒,视线下意识地挪开了。
“聂医生”熟悉的电话号码跳进了视线,她的手指忍不住想按下这串号码。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其实,此时此刻,聂允泽也正望着手机发呆。他担心康子由,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又很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是因为今天康子由说了那些伤他心的话吗?还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关心对别人来说只是无用的打扰?
辗转反侧,终究还是没有按下电话号码。
第二天早上,丽佳联合像往常一样忙碌,林千语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她左等右等都没不见康子由来上班,心里有些不自在,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犹豫了。
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沈太太,您来得真早。”
黎雯神采奕奕,满面春风。
林千语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面容顿时僵硬了。在一旁打扫卫生的赵姐,察觉到气氛不对,识趣地走开了。
林千语没想到她这么积极地跑来报到,“现在工位都满了,暂时没有你的位置啊。”
“没关系,我坐哪里办公都一样。”黎雯直接在林千语对面坐了下来,“沈太太,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讨论一下怎么处理夏凌的事。”
“在公司,叫我林总。”林千语略显疲惫的脸上蒙着一层冰霜。
黎雯把做好的应急方案递给林千语看,不忘强调一句,是按照沈总的意见拟定的。
林千语拿过平板仔细看了起来,越看下去,眉头就皱得越紧。
一,公开发表声明,向公众澄清医院无责任,相关责任人已解除劳动合同;
二,撤下之前的广告,拍摄新的公益广告大范围投放。
一条条所谓的办法,除了责任声明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对夏凌的交代,哪怕一个道歉也没有。林千语看得火大,黎雯却认为这是目前来说,对医院和整个集团影响最小的处理办法。黎雯还特意强调,康子由突然离开,导致夏凌并不愿意和丽佳联合好好谈,原来康子由设定的那些方案已经行不通了。
“道歉这种事一旦做了,就证明我们理亏。不利于我们接下来有可能面临和夏凌的法律诉讼。”黎雯态度坚定。
夏凌那边主要是她的丈夫杨钊在处理,杨钊曾经只是一个平面模特,并没有多少业内相关的背景经验,黎雯认为,找到他进行面谈是最有利的。
黎雯说得头头是道,林千语却坚决不同意这么做。她的确很想处理好这场危机公关,但并不是想和夏凌交恶。夏凌既是丽佳联合的长期优质客户,也是与康子由有私交的朋友。
两人争执不下,黎雯面色冷了下来,“林总,那我也得提醒您一下,沈总给我的工作,是解决眼下的问题,至于夏凌个人名誉受损,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吧?”
这些话让林千语哑口无言。
此时,康子由一路穿过大堂,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好东西,该扔的扔,该送的送。无意间,看到笔筒里有一支银白的签字笔,眸光微微一顿。这是年会的时候,她中了二等奖,林千语送给她的万宝龙,她一直很喜欢也很珍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份重量连带着压在了她的心上。她顺手把笔递给了旁边的小护士,“送你了。”
同事们都极力想劝住康子由,其实这么多年了,他们也不是头一次看到康子由和林千语拌嘴了。她俩和其他死党闺蜜一样,工作上强强联手,生活里你侬我侬,就算拌嘴怄气也不会影响感情。但是,康子由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而且,她的确也想让连轴转的自己停下来休息休息,问问自己,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
康子由刚要走,赵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拦住她,不许她走。
“林总刚让我找你,说是让你去见她。你说林总怎么可能同意你辞职呢?你傻不傻?”
“我就说吧,全医院谁走也不可能让子由姐走,你们是好闺蜜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劝康子由,她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个林千语,还算她有点儿良心。
康子由抱着箱子来到林千语的办公室,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黎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