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彦倒是没注意到叶佳的神情，光是看着黎晖几个人在门口跳腾的样子，就够他头疼的了。
天知道这群人在学校到医院的这条路上又闯了多少个红灯，在学校也估计没少跟在场的老师们闹，但好在自己前面打去了电话，估计事态还没有多严重。
回头看了眼安静坐在长椅上的叶佳，乔彦微微抿唇，“那老班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班成杰摆摆手，把手里的药递给他，“快走快走，眼不见心不烦，以后讲话也注意分寸，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人家小姑娘家属似的！”
“我哪有…”
乔彦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话语多多少少会让人有些误会，他懊恼地挠挠后颈，点了点头，最后冲叶佳挥了下手，便在叶佳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叶佳知道他肯定是要走的，只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自己的大脑还没意识到什么，手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一垂眸，她看见自己拉住了乔彦的衣摆。
乔彦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衣角上的微弱力量，脚步一顿，扭头去看她。旁的班成杰也为叶佳忽然的举动感到惊讶，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拽我做什么？”
乔彦一紧张就忘了她听不到自己说话，一句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这件事，深呼吸一下又赶忙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脸跟她持平在一个高度。
正打算张口做口型，却听见叶佳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很小，若不是自己凑得近，乔彦觉得自己肯定是听不到的。
她说：
“今天谢谢你，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是她到今天为止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尽管她其实已经在心里或者口型上说了很多次感谢，但这却是唯一让他能够清晰听到的一句。
当然，这也是她缓和了许久喉咙，酝酿了很久，才蓄气力气讲出口的一句话。
低微的声音和迟钝的听觉让两个人的脑袋离得很近，这显然是已经超出了正常异性之间的距离，偏偏在这一瞬间，他们一个想要讲清楚自己的话，一个想要听清楚对方的话，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或许是瞬间太短，稍纵即逝，连一旁的班成杰都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时隔多年后的乔彦再想起这一刻，他都会清晰记得这一瞬间的所有。
她清秀漂亮的眉眼，她微湿的鬓角，她眼中倒映出的略显紧张的自己，她蓝白相间的医院墙壁，周遭的病患和医者所营造出的嘈杂环境，鼻息间药品和消毒水的气味，甚至还有她发丝上隐约间散发出的橘子味道。
这些都是汇成这一瞬间的元素。
这一瞬间又仿佛是老电影中的漫长一帧，被无限拉长，直至乔彦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猛然回神。
骤然起身来开距离后，他的目光也终于从她澄澈的杏眼中抽身，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那个橘子味道自己曾经在哪里闻到过。青涩的少年一般总会在这时做些什么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无措。
譬如此刻的乔彦。
他在低头使劲拽了两下自己的衣角后，开始了疯狂在身上搜寻是否有纸笔，为了让她能够留下联系方式，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可以使用班成杰的手机这回事。
叶佳根本不知道他的内心起伏能够这么大，只是隐约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否有些过近。
思索几秒，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果不其然摸到了自己稍烫的耳垂。
看着眼前有些手忙脚乱的少年，在叶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的嘴角已然翘起，露出了一丝微笑。
“欸不是，我笔呢？”
班成杰也反应过来，终于看不下去，总过来递过去自己的手机，“喏，用手机不是更快，人家小姑娘后续有什么问题找你也方便。”
“谢了。”
乔彦倒是没听出班成杰语气中的无奈和调侃，只顾着把手机递给她，示意她直接打给自己的手机，这样留下记录里的电话号他就能带回去存起来了。
却不想叶佳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发现喉咙已经无法支持短时间内再开口，她拿过手机，在空白备忘录的地方打下一句话：
【留下你的号码就好，我的旧手机在火场估计被烧坏了。】
乔彦看到后随即点点头，很快打下自己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手机塞给叶佳，转身去服务台处借纸笔。
“诶，这小子，又干什么去了？”
叶佳半张着嘴愣了一瞬，她其实很想说，不过一串数字和几个汉字，她的记忆力记住这些完全不在话下，倒也不需要跑前跑后只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可她此刻发不了声音，伸手想要阻拦的手臂更是赶不上乔彦抬脚向前奔跑的速度。
于是，叶佳和班成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乔彦飞奔到不远处的服务台，交涉几句后借来了纸笔，然后又在人流中穿梭，很快回到了她的身边。
少年的胸膛起伏程度稍微剧烈，气息不太匀，分明算不上多远的距离，乔彦却感觉自己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白色的便签纸，上面还有医院的深蓝色落款logo，黑色的水笔印迹在上面划过，留下苍劲有力的字迹。
叶佳看着便签纸上的字迹，略微惊讶，原来他的字这么好看。
只不过……倒是和他的外表挺搭。
都挺张扬霸气的。
她撕下那张便签纸，对折一下准备装进口袋里，却忽然被眼前人握住了手腕。
叶佳忽地抬眼，带着疑惑望向他。
看着乔彦将手中的笔往前递了递，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在已经写好了自己联系方式地情况下还要拿着笔一起过来了。
原来他还想要自己的。
可她刚刚不是说过自己的手机已经葬送在火场里了吗？
这么想着，叶佳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乔彦匆匆写下一串字，翻过来递给她看：
“你可以把你家里的电话留给我。”
叶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只要自己有他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主要是为了给他赔偿，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她又不怎么用，也听不到声音，大多数时间还是无用的。
只是看着他如此执着的样子，她倒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尤其是她能明显感受到身旁班成杰的目光越来越灼人，当着老师的面到底是有些莫名的心慌。
叶佳不敢再做停留，匆匆留下一串数字，顿了下笔尖，后面又留了自己的QQ。
这样，他就算要找自己，也会方便一些。
当然，是假设他会找自己的情况下，叶佳微微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