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诊室出来时，天幕已经彻底黑下来。
乔彦的伤也被处理好，整个左肩和左臂都缠着白色纱布，手臂被吊起来悬在胸前，和白色运动背心之间形成的缝隙中，是他微微小麦色的肌肤。
见他出来，等在门口的班成杰立刻迎上来，关切地望着他，“怎么样？还疼不？”
“多大点伤，主要是包的太多，其实没多严重，这样奶奶看见肯定要担心。”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班成杰颇为无奈，“行行行，知道你坚强…”
“那可不。”
话是对着班成杰说的，但乔彦的眼神却完全没有落在他身上，反倒是一直流连在四周。
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乔彦终于忍不住问，“她呢？”
班成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乔彦在问叶佳。
“小姑娘还没出来呢，怎么了？”
闻言，乔彦微微皱眉，不答反问，“她在哪个诊室？”
“就斜对面，诶诶，你干什么去！不能乱进！”
眼睁睁看着乔彦抬脚往隔壁走，甚至还想抬手开门，班成杰在身后赶忙叫住他追上人。
只是他明显还是慢了一步。
乔彦手掌已然握上了门把，却没想到下一秒，诊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他手指下意识一松，看见半开的门缝中是叶佳略微惊讶的脸。
她的样子看上去好像…还好。
乔彦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叶佳显然是没想到乔彦会站在门口。
一拉开门就看到他着急的面庞，她以为他身体上又出了什么事，眼神落到他肩头手臂上的纱布时，赶忙垂眼道歉。
虽然自己的嗓子还是哑的，但乔彦看得出她的口型，是在说“对不起”。
“我不是想要你的…”
忽然意识到她听不到，乔彦说了一半的话又卡回了喉咙里，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握住她的肩头，促使她抬起头。
他指指她的身体，用口型表达：
“你还好吗？”
原来是关心自己。
叶佳点点头，把手里的单子拿给他看。
乔彦捏着看了没几秒，班成杰从后面抽走单子，给了他后颈一巴掌，自己边仔细看边说：
“你今天怎么回事，就知道一个劲儿往前冲，太莽撞了，单子给我拿走去缴费了啊！”
“我哪有…”乔彦小声说道。
低头仗着叶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小声嘀咕，“就是有点担心而已。”
扭头看到叶佳有些茫然的眼神，赶忙回神掏出手机，打下班成杰去缴费的事情。
想了想，乔彦又打下一串字：
“我们去大厅坐着等班老师吧？”
见她点头，乔彦才带着她往前走。
急诊人很多，他因为怕她听不到周围声音而有什么意外，短短几步路，乔彦回头看了她至少六次。
到最后实在不放心，他悄悄在她身后抬起右边手臂，在距离她脊背十公分的地方轻轻环起，以防有人撞到她。
叶佳对此一概不知，只是专注于前方的路和来往的人，甚至都没意识到身边这个高大的少年有很多次将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穿过人群，坐在大厅等候区长椅上时，叶佳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衣，扭头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肤，颇为不好意思，随即伸手脱下来。
“不用。”
又是说完话才意识到她听不到，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乔彦手伸出去了一半却又不敢抓。
方才跑路没注意到抓着她的手是一回事，现在清醒着，他总觉得太冒犯。
于是，乔彦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低头将自己的白色短袖衬衣脱下叠好，又伸手捋平，才递给自己。
一侧眸，叶佳便看见他悬在半空的手臂。
嗯？他伸手想做什么？
叶佳抬眼，对上身侧男生怔愣专为慌乱的眼神，轻轻抬眉，有询问他的意思，却见他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之后慌忙接住了自己手里的衬衣短袖。
“谢谢。”他低下头，凑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清自己的口型。
叶佳被骤然拉近的距离吓到，微微瞪大眼，后颈梢退，眼神不自在撇开的同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班成杰拎着一大袋子药品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乔彦低头凑近叶佳的场面。 角度的问题，让班成杰看过去还以为乔彦是不是在亲叶佳，他被惊得汗毛竖起来一瞬，又立刻回神，暗叹自己还真能多想。
“乔彦，刚刚有人来没？”
乔彦听见声音回头，知道班成杰在问什么，摇摇头，“没，只有我们。”
班成杰对此倍感不解，他分明在救护车上时就早早给叶佳的家长打去了电话，只是没想到到这会儿都没人来。
想起那时接通电话后，那边公事公办的语气，班成杰更加不理解。
不是自己的孩子吗，这么冷漠？ 只是他从来都没想到，接电话的人还真不是叶佳的亲人，因为留在学校的联系方式是她姑妈助理的，并非她姑妈本人。
“那我再打一个，实在不行我送她回去。”
“怎么，老班你不管我啊？”
班成杰拨打电话的手一顿，瞥他一眼，“你还用得着我管？你自己看看门口那一堆人，哪个不是想管你的？”
乔彦顺着班成杰的眼神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黎晖几人，在门口聚在一起，见他看过来，正抬手隔着玻璃朝他挥。
叶佳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几下，勾着唇角轻轻笑起来。
她很羡慕，羡慕乔彦身边有这样真诚关心的朋友。
在那次意外后，她失去了很多，这其中就包括曾经觉得唾手可得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