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叶佳说听不见，老杨倒是反应快，立刻道：
“纪淑丽，你声音大点！”
纪淑丽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到，原本垂下去的眼睛也猛地抬起来，当她不甘的眼神对上叶佳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淡然，甚至还有一丝嘲讽。
直到这一刻，纪淑丽意识到，不论是在怎样的环境下，只要是叶佳，她永远都是坦然自若的，她也永远自信，永远高贵，不论自己从她手里抢走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她这个人自己本身。
她会因为耳朵不好焦虑，也会因为被排挤欺负而气愤，但唯独不会因为这些而胆怯害怕。
甚至相反，纪淑丽能感受到她很瞧不上这样的把戏和手段。
就这样，在叶佳的一次次摇头中，纪淑丽的嗓音越来越大。
“对不起”三个字开始一遍遍回荡在老杨的办公室里，此刻正值课间时分，相信在外面走廊上来回的不少学生都听见了。
直到最后老杨都有些受不住纪淑丽带着哭腔，近乎嘶吼的声音，在他皱着眉准备开口前，叶佳平静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她前脚刚点完头，纪淑丽后脚就要转身跑出老杨的办公室，却不想忽然被人拦住。
那是蹲在角落里写检查的乔彦。
“干什么！让开！”纪淑丽喊道。
看她着急的模样，反观乔彦倒是不慌不忙，他一只手臂扶在门框上，轻松挡住了想要离开的纪淑丽，甚至在纪淑丽气愤的眼神投来时，也只是无所谓地轻挑眉头。
他抖抖蹲得有些酸麻的腿，拿起自己那洋洋洒洒的两页检查在她眼前晃了晃，话却是对着老杨说的，“杨主任，不公平啊，怎么始作俑者不写检查，我们几个打扫卫生的写啊？”
“始作俑者”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纪淑丽跟老杨对视着，平静却不容忽视，不等老杨说什么，他又加了句，“不能因为她是一班的就放松标准啊，那下次学生民意投票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放松标准？那我们十班就干脆给校长写信说不参与了。”
他这句话直戳老杨的痛点。
上次学校学生民意投票，老杨就是因为一票之差，输给了另一个老师，隔了两年才评上高级职称，事后发现是少收了十班的五张，加上的话，他其实是赢了的，所以他格外在意这个。
“纪淑丽，你没经老师允许就打算擅自离开，今天写满八百字再走！”
“我不……”
“一班的就是厉害嗷，老杨的话都敢顶。”陈嘉宇在一旁出声，添油加醋道。
换来一记老杨的眼刀后，看着纪淑丽涨红着脸走过去，他才满意地偷笑起来。
叶佳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愣了两秒，看着破罐子破摔直接坐在地上写检查的纪淑丽，才缓缓回神。
她好像在哭，肩头一耸一耸的，这次，大概是真心在哭了。
叶佳没再看她，而是抬起头，下意识望向门口的那个人。
他们的眼神在这一刻相触，不约而同地轻轻微笑。
他们还挺心有灵犀。
“站那儿干嘛，检查写完了吗你！”老杨道。
乔彦咧开嘴笑着走过来，“那当然，您看看，一千字，够不够标准。”
“还标准呢，你以为是什么优秀作文啊，写得好还能拿出去贴在风采栏里展示？”
老杨接过来，扫了一眼，看到他潇洒有力的字，眼里带了点赞赏，“你这一千字够不够，写这么快？”
乔彦道，“保证完成任务，您可以数数。”
“行了行了，就知道跟我贫嘴，你什么时候对你自己的学习上点心，就是最好的检查了。”
“哦对，还有那个踩坏的公物，赔偿尽快到位，交给你们班主任就好。”
乔彦点点头，沉声道，“知道了。”
叶佳却在这时忽然有了动作。
她抽走乔彦手里的笔，在老杨桌上的空白稿纸上写下一行字，递过去。
她刻意遮挡，速度又快，乔彦并没有看到她到底写了什么，只看到老杨在看到她的字条后，眉头舒展起来。
“行了，你不用管赔偿了。”老杨摆摆手道。
转变太快，乔彦很轻易就知道叶佳那行字的意图。
“我不用……”
“杨主任，教研会要开始了！”
乔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敲门进来的年轻老师打断。
老杨很快拿着笔记本风风火火地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叮嘱仍在写检查的几位认真写，写完才可以离开。
像是知道乔彦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一样，叶佳想都不想就飞速写下一行字递给他，然后很快转身离开。
【别推辞我的好意，我们明天再见。】
“真是奇了怪了，体育馆的监控什么时候修好了？”
“谁知道呢，哪个大好人啊，搞得我都不敢再去偷偷打球了！”
……
背景音里，是陈嘉宇他们几个议论的声音，乔彦却难以分心去听。
他只是看着手里的纸条，默默深呼吸着，来平复自己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