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华对曾经身为师霍的自己的死亡全无印象，只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了这个昔日战神的风采，倒是也颇感遗憾。
二人便这般沉寂半刻，倏得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月九华挑了挑眉头，眸中压着几丝不解，抬头看向夜舟。
“你且说是楼不夜救了……我，按道理说这是魔族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夜舟听罢，倒也一愣，眸中没有一丝慌乱，很快沉下气来，笑了一笑。
“确实，按理说楼不夜偷偷救走您后，带回了魔族，我们自是知晓不了。不过……”说到这里，夜舟似是有些记不清楚了的样子，半压着眉毛沉吟了片刻。
“不过，楼不夜和上一任的魔帝素来不和您也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月九华也想起了一些关于上任魔帝的传说。
曾经的楼不夜只是个魔尊，多少有些本事，性子活脱是魔族出来的，阴险狡诈，控制欲强。
那时的魔帝是魔族的领袖，尽管因为楼不夜的实力不弱而默认了他魔尊的地位，却同楼不夜之间常有纠葛。
现在的楼不夜性子还尚不沉稳呢，就莫说三千年前的他了。
若是现在他做了什么让魔帝不悦却无法处罚他的事情，顶多魔族知晓，三千年前的他，就不一定喽。
思绪在这一处停下，月九华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朱琨也听得仔细又认真，那没有表情的面容中好似拢上一层感伤，像是在为那个人的死亡难过。
“因着二人不和，所以但凡能做一些让魔帝吃瘪的事情楼不夜就高兴。消息自然也是被他自己散出来的了。”
夜舟说的很平淡，月九华听得也很淡然。
他早就想到这一点，听夜舟这般说时，嘴角隐约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也是，只要能让魔帝憋屈的事情，他就向外散，救下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件小事吧。”
月九华挑着眉毛不自觉地侧过身子双臂向后，屁股靠着桌子，两只修长白净的手轻轻地支在桌子上，双腿也叠在了一起。
他一头长发一半散落在长桌上，偏头目光看向夜舟。
夜舟看着月九华有些如水中月一般淡雅的模样，不禁有些呆了。
好一会才回了神，点头狠狠应了几声。
“是了，楼不夜将这消息穿出来以后，虽本意是让魔帝吃瘪，倒也让九霄神殿也安心了不少。就连我们，也是松了口气。”
听夜舟这般说，月九华似是体会到师霍对于许多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或是代表了九霄，或是代表了正义，或是代表了胜利。
无论哪个，都能让许多有信仰的人趋之若鹜。
“也是难为你们了，我已失了本事和记忆这么久，倒还有不忘我的人。”
月九华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看着夜舟那双金红色的眼眸中隐隐含着泪光，就不禁想要给一个安慰。
夜舟闻言，顿时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他低下头去轻轻地要了要，声音虽是哽咽却更坚定。
“哪里为难，能追随师霍上神，该是怎样的荣耀啊！”
月九华抬起手想要拍上夜舟的肩膀，却怔了一下，连忙攥紧自己的手。
如今的自己并非当年的师霍，给夜舟一些言语上的慰藉已经可以了，他没办法利用师霍的身份再做什么。
饶是潇洒如月九华，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营帐内灯火跳了一跳，火光幽幽，尽管照亮营帐，却也带来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二人都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夜舟渐渐从自己的情绪中跳脱出来，瞥了一眼桌上的图纸和一些书文，想起元君方才同自己所议的事情，便抬头看向月九华。
“不知上神还有什么事情不解？”
月九华听了夜舟的声音蓦得响起，堪堪回过了神。
霎时对上夜舟身后壁沿上的火光，顿时眯了下眼。
“倒也无事了，”月九华大手一挥，抚上自己的额头轻轻揉起两边来。
夜舟见状，将将要上前扶住月九华落座，却被朱琨截了先。
朱琨飞快地挡在了夜舟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夜舟虽尴尬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唤帐外的小兵送壶热茶进来。
“无碍。”月九华坐下以后，青葱一般手指缓缓揉了揉眼睛，随后抬头看向夜舟：“你且忙你自己的事情，我稍作休息便好。”
热茶顷刻间便已送至，朱琨眼疾手快地给月九华倒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热茶的香气清新，带走月九华些许愁思，令他面色好了不少。
夜舟看着他饮完一杯才放下心回到自己的主位，顿时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看着那图纸的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
“倒是不枉他能让鬼界六分之一的势力都听命于他。”
月九华低着嗓子半带玩味地看着夜舟，随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说起楼不夜救了三千年前的师霍的事情，月九华便颇为疑惑。
那时的自己同楼不夜关系也是极差，莫说见面能相互招呼一下，便是只看一眼就要打起来。
莫说让楼不夜心甘情愿地救下自己了，就是让他不趁机踩自己一脚都算运气好。
只是那时候的楼不夜似是对步柯亭也蛮有意思，想到这里，月九华大抵也明白了，楼不夜能救自己，定是少不了步柯亭的调停。
月九华的眸子顿时压了三分，下一刻又压了三分。
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便是方才夜舟所讲的，九霄神殿的叛徒。
若非因这九霄里的内贼，师霍如何会死的这般惨，自己又如何需要寻找记忆吃这些苦。
若是说那些同九霄来战，打伤了师霍的人很可恶，那这叛徒便是可憎了。
他性格不羁的月九华现在并非是以前的成熟稳重的师霍，若是被他揪了出来，莫说留全尸，就是剁成肉酱扔在茅厕粪坑里也是给那个叛徒面子了。
让他亲自动手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因尘！
月九华的心中除却疑惑，慢慢也充斥着怒气。
一旁的朱琨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对，但偏头去看时，却见月九华的眸子平淡如水，竟是什么情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