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姬炎夜对自己的心意后，月九华好似重获新生一般，每天生活在甜蜜当中。
说起来姬炎夜对月九华当真宠爱得不得了，就连起床穿衣这样的小事都不让月九华动手。
月九华也乐意被这般宠爱着，他总不能白忍受这每日的痛楚。
不过却是痛并快乐着。
在姬炎夜的师门呆了不过三五日，月九华便嚷嚷着要离开。
他总归没有几个月可以玩乐的日子，如今自己的情况还算稳定，倒不如趁这些时间好好游玩一番，不算白走这一遭。
秋风扫落叶，屋外旭日送来暖意。
姬炎夜皱着眉头沉着脸腰板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满脸写着“不同意”三个字。
“好不好嘛？”
月九华不死心地趴在他的腿上，偏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满是委屈的模样直让姬炎夜心头一软。
“不行。”姬炎夜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你现在身子这么弱，还是不要出去奔波劳累了。”
“我没事的，”月九华撅着嘴撒娇似的摇着姬炎夜的手臂：“我就出去随便走走，呆在这里太无趣了。”
姬炎夜终于还是拗不过月九华，他一看到月九华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顿时什么气性都没有了。
收拾了半日，姬炎夜便带着月九华告别师父下山游历。
因着照顾月九华的身子，故而二人要么坐马车走大道，要么渡轮船过长河，总之怎么不用颠簸怎么来，全然不顾需要花费多少。
月九华不是个心疼银两的人，姬炎夜更不食人间烟火。
二人一路向南游了西湖，览了高山。见过夺目的花圃，也见过光秃秃的平原。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秋意更深，二人身上的衣服也多了好几件。
姬炎夜更是将大半银两用来给月九华买衣服上。尽管那是他如今所有的存款，但花在月九华身上毫无怨言。
途经数处宝地，看过诸多风景，月九华越发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更因着姬炎夜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宠爱，竟让月九华心中生出诸多不舍，他已然不愿意就这般死去。
他才体验过凡人的十几载岁月，方找到自己毕生所爱。
而今这一切就要尽数失去，令他不甘。
不过这一切并非月九华可以决定，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几个感受得到身上的疼痛更加厉害。
有时他好不容易入睡了，可半夜还是会被疼醒。
坐在客房内温凉的床上，看着身侧正在熟睡的面容，月九华的心中顿时感到无比地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禁抬手轻轻触碰着姬炎夜的脸，指尖在皮肤上游走，勾勒他整张俊朗的面庞。
“姬炎夜，我就要死了。可我舍不得了。我死后，你会不会有一日就把我忘了？”
月九华闷着嗓子喃喃着。他不禁回想起同姬炎夜相遇的日子。若是可以重来，他多希望，自己可以早一点遇见姬炎夜。
不知道数十年后的姬炎夜还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小少爷性子的人，死缠烂打要跟着他，最后却为了救他丧了命。
“外面似是更冷了，”月九华偏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窗外，低声私语。顿了顿又回眸将目光聚集在姬炎夜的身上，眼神温凉：“怕是，要入冬了。”
这一年的冬日好似来得比寻常更早了一些。
游历的第三个月，大雪便下来了。
看着屋外漫天飘着的雪花，月九华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冷，尽管他正坐起热乎乎的火炉旁边，还披着一件貂裘大衣。
“看什么呢？”
姬炎夜端了一碗热茶递到月九华的手中茶的香气扑鼻，就算没有拿开盖子也能闻得到。
“下雪了。”
月九华随意地应了一句，蓦得眉头紧蹙，身体似是受到什么打击一般，迅速战栗起来。
月九华连忙咬紧牙关，拼命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的手紧紧攥起，关节隐隐发白。
好一会，这阵钻心的疼痛才渐渐散去，月九华的眸中出现了一丝绝望的神情。
自进入冬日以来，他的身体便迅速地虚弱下去，如今更是不行了。
此前身体的疼痛还可以忍受，但现在竟已是疼的说不出话来。
月九华知道，该是要到了分别的日子了。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人世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除了死苦以外的，月九华都已尝了个遍，如今，时辰到了。
月九华死了，死在了一个寂静的雪夜。
在皑皑白雪覆盖之下，一个绝世之色的男子正静静地躺着，呼吸全无。
他不知道自己死后那个自己爱的并爱自己的人是多么的悲痛欲绝几次昏迷，更不知道留在世上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死后的月九华顿时进入了一个满是金光的世界。
当他赤着脚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地行走了许久，才听得身后响起了声音。
“你来了。”
那声音满是威严又带着佛气，不用回头月九华便知身后之人是谁。
“佛祖。”
月九华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佛祖拜了一拜，随后眼神平淡地看着他。
佛祖莞尔一笑，身上的袈裟令月九华感到一阵安心。
“月九华，这一趟，你可悟到人世八苦。”
“悟到了。”月九华回得十分坦然，回想起这人世之旅，满是难以割舍的回忆，更多的还是那个人。
“是吗，”佛祖一双眼睛炯然地看着月九华，声音洪亮悦耳：“体验如何？”
月九华沉吟片刻，眸底满是笑意。
“回佛祖，很难忘。”
“饶是尝尽刻骨铭心的苦楚，还是难以忘怀吗？”
佛祖的每句话都似是问在了月九华的心上，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笑容十分甜蜜。
“就是因为尝过了苦，那其中的甜才更让人无法忘记。”
佛祖听罢，静默了几秒，随后又是浑厚的声音。
“那若让你放弃红尘，你可愿？”
月九华闻言，缓缓抬起头，清亮的双眸定定地直视着佛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