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的声音刚一落下，月九华便笑着接上：“从该来之处来。”
他将手中的折扇阖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老船夫，其实心中却有些忐忑，此处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妖异怪邪，也不知道他这句从话本中学来的话能不能将眼前这个非人物种给蒙骗过去。
而老船夫并没有什么异样，仍然问道：“客到何处？”
月九华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对面，“到河的对面去。”
他本以为老船夫是从河的对面来的，兴许河对面还另有一片天地，却没想到他的折扇刚指过去，老船夫便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并且抬起头看着月九华。
月九华这才注意到，这个老船夫的并没有眼睛，他的眼眶里漆黑一片，却莫名的让月九华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视线。
月九华心中一颤，然而他还不待言语，便听老船夫用沙哑的嗓音继续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回去吧。”
他说着，重新撑起船桨转身就要离开。
可惜月九华的反骨天生就要比别人更大一些，他一听老船夫让他离开，心中的好奇更是被老船夫给勾了起来，二话不说便跳上了老船夫的小破船上，一副厚脸皮耍无赖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老船夫，“真是不好意思，本大爷决定了的事情，哪怕降下天雷阻我，我也是要去的。”
老船夫惊讶的看着月九华，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划他的桨，口中还高声叹道：“时也，运也，命也！时也，运也…… ……”
月九华才不管老船夫口中喃喃絮叨的跟咒语似的言语，大爷似的坐在了船板上，看着前方滔滔不绝的黑色河水，忍不住好奇道：“哎，老人家，问你个事，这条河是什么河？”
虽然月九华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忘川河的样子，但是他却莫名的感觉这条长河与忘川河有些相似。
“从九幽最深处流向九霄最高处的河流，没有名字。”老船夫答道。
“从最低流向最高？”月九华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可置信的嘲讽，“这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才根本不会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
月九华不解的看向老船夫，然而对方背对着他，正在奋力划桨，却没有再回答月九华。月九华的目光仍然注视着面前的河流，然而面色却多了几分凝重。根本不存在的河流？那他现在是在哪里，总不会是在一片虚无中吧？
呵呵，这个非人老头可真会装神弄鬼的，可惜他来自九霄神殿，根本就不怕也不吃他这一套。
然而很快，月九华便从奔流不息的黑色河水之中看到了流光一闪，他下意识坐正了身体，但是那抹流光却没有再出现过。
“刚刚那是什么？”
“生者之魂。”
“什么？”月九华仿佛感觉自己的耳朵出错了，生者之魂怎么会出现在老船夫口中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
老船夫却连头也不回继续用他的沙哑声音道：“老人家，你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少年了，也早该知道有些问题不该问，就不要多问。”
“什么老人家？！”月九华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没有被半面面具盖住的脸颊，仍然是一片光洁滑嫩，并没有出现深深的皱纹，吓得他还以为他的法力又弱下去变回了那副老丑的模样。
然而他的动作刚一停下，就见刚刚还在那奋力划桨的老船夫忽然转过身，用黑洞洞的双眼直视着月九华，道：“你别想骗我，你已经有一万多岁了！”
月九华满脸惊恐的直视着对方空洞洞的眼神，什么一万岁，本上仙只有三千岁，正当年富力强的大好年华好吧！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老船夫船上那盏冒着绿光、怎么也不会被吹灭的灯笼忽然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随即传来“噗通”一道落水声。
月九华连忙扒着船往河中看去，虽然他现在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敢笃定，刚才一定是那个老船夫跳水了！
他俩不是说的正好嘛，好端端的跳水干嘛，总不会见了他的盛世美颜之后自惭形秽、羞愧难当，感觉自己长成这样真是愧对天地父母了，所以天水自尽？
完全说不通好吧。
然而月九华还没有相通到底为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强光照在了他的前面。月九华下意识转身看去，见面前竟然不知何时停了一艘大船，船上光影散乱，鬼影幢幢。
月九华看不清大船上的情景，却能清晰的听到船上人的对话。
“嘿，又抓到一个偷渡的，可惜摆渡人跑了。”
“没关系，船上不还是有一个倒霉蛋吗！”
“哈哈哈，这次是个凡人吧，模样倒还挺周正，卖到卧仙楼，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哈哈哈，说的没错，兄弟们这次可发达了。”
月九华：“……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想卖了老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站起身，重新展开了因尘扇，想着大闹一场捉个小鬼问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没有动作，大船上的那群小鬼便忽然散下一阵香粉。
待月九华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无意之间吸进了大半。
“唔，是什么东西！”
月九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但是却已为时过晚于事无补，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下一刻便坠入了昏睡的深渊之中。
但是在昏睡之前，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大船上那群小鬼高声道：“还是师霍上神留下的迷香散好用，管他牛鬼蛇神，一闻一个倒，哈哈哈…… ……”
月九华心中迷迷糊糊的想，这个鬼地方与师霍上神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一定是他听错了，师霍上神那般神圣的存在…… ……
小鬼们跳下船，用瘦骨嶙峋的手将昏睡的月九华抬起来，扔到自家船板上，眨眼间大船便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