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主听罢,正想骂一声“神经”,却听得荀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了几分认真。
“不过,太子殿下认为,月九华像谁呢?”
嵇主的脸蓦得一僵,随后偏过头去不看荀宁。
看着嵇主沉默不语的模样,荀宁心中不禁有种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
然而他面上却玩味地挑了挑眉,满脸狐狸似的坏笑。
四目相对之间,嵇主不禁有些难以呼吸。
然而荀宁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好似来自地狱一般。
“你说,月九华和师霍,有几分相似呢?”荀宁是故意这么说的。
听到师霍这个名字后,嵇主脸上所有的表情在那一刻全都失控了。
他一会怒、一会怨,一会喜、一会悲,一会又异常冷静。
饶是这些情绪不过都只出现在几秒钟内,却在荀宁的眸中放大再放大,最后变成一种循环。
目光沉了又沉,嵇主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失态了。
好似掩藏已久的心事被戳穿了一般,嵇主的表情最后停在恼羞成怒之上。
没等荀宁反应过来,他便再次被嵇主踢下了床。
这是这次荀宁脸上浮现的却是苦笑。
嵇主喜欢师霍的事情,荀宁是知道的。
月九华是师霍再生的事情,荀宁也是知道的。
可荀宁永远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嵇主。
他一日是自己的身下人,便生生世世是自己的身下人,便也生生世世心中只能装着自己。
从前,嵇主喜欢师霍,荀宁不作追究,可如今师霍已经死了三千年,然而一提到他的名字,嵇主还是那般无法控制住自己,这着实让荀宁的心落入冰窖一般。
想到这里,荀宁双手撑着地板盘腿坐着,床上的嵇主已然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那薄薄的玲珑蝉被直遮住了嵇主身体的一半,姣好又令荀宁着迷的身姿半露,让他的目光缱绻起来。
感受到床下人再没了动静,嵇主也有些疑惑,但心中的孤傲和执拗感令他不愿转过头去。
然而床下的荀宁已坐了许久,身体也变得微凉起来。
只是他却好似感受不到寒意一般,依旧挺直上身坐在那里,看着嵇主的目光茫然又坚定。
“他不是师霍,师霍已经死了。”
嵇主蓦得就听荀宁这好似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正奇怪之时,却听他那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却是更低沉了。
“你欠了我的债,这一世,只能是我的人。”
荀宁的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择手段的阴沉。嵇主听后,身子倏然一僵,再也没了转身的力气。
好似全身血液都倒流了一般,嵇主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喘不过气来。
师霍这个名字不仅是一个烙印还是一个封印。
揭开这层封印以后,便是一个个离奇又令人热泪盈眶的故事。
这一日,入云阁的深处早早没了声响。
若是来往飞过的鸟儿或虫子凑近去看,便见那黑砖白墙红瓦的古屋中,一个男子正坐立在地上,另一个却直直地躺在床上,许久不曾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荀宁终是从地上站起身来,听着脚步声不断靠近,嵇主的呼吸蓦得急促起来。
然而荀宁并未再踏上木床,只抬手从床尾拿起三两件衣服穿在了身上。
将外袍披上之后,荀宁便停了动作。他轻轻地将铃帐撩起,扣在两边。
随后依在床边看着嵇主。
感受到身后两道炙热的视线,嵇主深吸了口气还是转过了身去。
却见身后已然空无一人,门也不知何时打开了。
清风自屋外吹来,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听着这清脆的声音,嵇主的心中蓦得升起一丝感伤。
许是在感伤自己,许是在感伤荀宁,疑惑是那令自己无法忘怀的师霍。
从床上坐起身后,嵇主便两眼放空着看着床下。
屋内分明已没了荀宁的踪影,可嵇主还是觉得,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未离开。
“欠了债,所以要用一世来偿还吗?”
嵇主低声喃喃着,自己都不知是如何开的口,更无人能回答他。
那个债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宁愿用千万种方法里来偿还,却被迫只能用这最下下之策。
“若是当初,没有相遇该有多好。”
嵇主垂眸轻叹。
他这一叹,是叹他与荀宁,也是叹他与师霍。
这两个注定要同他纠缠一世的人,最终一个身消魂灭,一个将自己囚禁着。
都不是嵇主想看到的结果,却都真实地发生了。
只是,万事没有“如果”,更无“当初”。
清风拂过铃帐,也穿过长廊。
那里的藤蔓上开着许多黄白相间的小花,不美艳,却惊人心弦。
一如当初嵇主遇见的师霍,更如荀宁遇见的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