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銮殿内，佛珠的声音如同寺庙之内的清钟一般，缠绵浑厚，不觉入耳。
饶是心中不感兴趣，但月九华不得不承认，听至此，那些烦闷焦躁的情绪越发消弥，倒是舒爽起来。
不觉间，月九华将此前佛珠的一应事情皆吐露，除却隐瞒髂邪一事，其他倒是八九不离十。
闻言，迦叶佛陷入了沉思，思索间愣怔了好一会。
月九华丝毫没有一点儿焦急，他知晓，迦叶佛所想之事并非此件。
那双金瞳内的少有的混沌月九华看的一清二楚，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时间在这之中悄然流失，身畔苦茶相配，气味醇厚倒让身心舒缓不少。
迦叶佛终于回了神，目光炯炯放置在月九华的心口处。
“说起来，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所用的身体并非他人，乃是振羽尊者坐化后的金身。”
一听自己现在的身体竟和佛国有关，并非九霄，月九华顿时愣在原地。
那支在桌上的臂膀有些酸痛却不自知，只目光呆滞。
没等月九华回了神，迦叶佛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当年振羽尊者坐化，这副金身便予你放了魂魄。不过时至今日，也已过千年，这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你的元神了。”
“原来我是借他人之躯……”
听完迦叶佛的话，月九华忍不住垂眸寒思。
一想着自己的身躯竟是千年前振羽尊者的金身，他便不禁兀自沉闷。
这下，从前那些疑惑都被解了大半：为何自己会有衰老之态，为何法力会越来越弱，为何佛祖会对自己有留意。
这一切的渊源皆在三千年前。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数吧，你的元神借了振羽尊者的金身，然而斗转星移，这身躯着实越发憔悴了。而那串佛珠，便是佛祖放置在你体内用于镇压元神，防止神魂脱壳。”
说起这段故事，迦叶佛的目光也不禁缱绻起来，似是回忆从前。
饶是佛国之人，也会有怀旧之心。
再如何说，这也是一段横跨了三千年的时光。
不知是气味发散了，还是已然熟悉，檀木桌上的茶渐渐的没有了苦味，月九华倒是觉出一丝清香。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那杯茶的颜色仍然是黑色，饶是金光照耀下，都不会有任何的光泽。
这段往事，月九华分毫不知，心中顿时诧异非凡。他的目光一直茫然地放置在苦茶之上，眉头不经意地皱着。
那串佛珠是佛祖所赐，自然一切的因果也和佛祖有关。
就算并非是他之手安排这一切，但所有的缘故，他定然知晓。
这般想着，月九华的手不禁抚上那佛珠放置的地方，迦叶佛瞧着他这一动作，面色淡然。
“这佛珠放置在你的心尖上 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若将它取出，你又会回到老弱的状态。”
月九华听罢笑了笑，想着迦叶佛该是误解了他。
“我并非想要取出它，尽管此前确实是不愿接受。”
迦叶佛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不明了月九华为何不愿接受佛珠的缘由。
这佛珠乃万年前的黑莲莲心所制，天地之间仅此一串，再难生成。
因沐浴佛光，日聆佛法，故而有着这般通天的本领。
“这些事，也是有些年日了。兴许再过上三千年，我也会不记得。”
月九华听着迦叶佛的感叹，心中的诧异之感久久未曾消失。
若是旁人活了千年，却忽有一日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躯并非自己的，且那些纷扰自己的疑惑不过是别人的过往。甚至最不解地佛珠来头也是那般不凡。
尽管月九华知晓，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不能让自己处在一片十分安宁的生活里，但他也从未想到，自己还会卷入更大的波涛。
“原来这串佛珠是这样来的。”
在心口处上下摩挲了一阵，听得身旁的迦叶佛又开了口。
“就因如此，这佛珠全然带着佛性，一心一意庇护着佩戴人，它会排斥一切不带佛性的万物生灵，妖魔鬼怪无一例外。”
回想起此前个溟宸的经历，月九华顿时了然的点点头。
“这点我是知晓的，但除此也便没了其他的。今日一闻，心中十分感慨，原来还有这般不平凡的事情。”
瞧着月九华低眸自嘲的模样，迦叶佛面上慈然一笑，他那宽大手掌闭合起来，施施然向月九华弯了弯身子。
“前世因今世果，你所经历的一切兴许从你出生那日便都定下来了。”
听着迦叶佛的话，月九华不禁在心中黯然：是吗？
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这佛珠需得佩戴在自己身上，命中注定这佛珠会排斥任何妖魔鬼怪之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命中注定，自己和溟宸便不能在一起？
尽管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日自己带着朱琨独闯了妖界王宫，却看见溟宸与云峥正在覆地而欢，但月九华仍然无法将他忘怀。
他总是下意识在心里问自己，难道从此往后，自己真的再也不同他相见了吗？
难道从此往后，二人的情谊就这么算了吗？
这不是月九华一世的事情，还关系到前世的师霍。
若非想要寻找会那份属于师霍的记忆和与溟宸的初次相识到底是如何，月九华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如今的他不是师霍，没有师霍那般果断决绝，君临天下，英姿飒爽，更不会关心这九霄，惦念苍生。
他仅仅是一个手执因尘玩世不恭乐的其所的少年，师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担负不起。
心中这般嘲弄着自己，月九华越发觉得自己颓丧了不少。
这四周的佛经入耳，然而却留不下半点儿声音。
他的心中满是溟宸，饶是用力克制，却仍然无法忽视。
低垂着眸子，那长长的睫毛好似纷飞的蝴蝶一般，在他的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将月九华的模样收入眼中，迦叶佛也不禁沉默下来。
越发凝视着，月九华，迦叶佛便越觉得，月九华身上似乎有着什么不该属于他的气息。
那气息让他脑海中不禁又迸现出一件多年前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