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柯亭闻言，眉目轻柔的笑笑，看见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困苦的月九华，现在有一个能照顾他，让他快乐的人陪伴在身旁，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两个人在一边斗嘴，像小孩子。
谁能想到，一个是名留千古的上仙，一个残暴嗜血，而使人闻风丧胆的王，能够站在一起，如同小孩争执那样。
若是传出去，该叫人笑出毛病来。
等到月九华闹够了，溟宸也懒得和他争执，余光才瞥见步柯亭始终一动不动的杵在一旁，对于这个人，溟宸知道他帮过月九华很多次，所以虽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坏的印象。
步柯亭终于等到他们停下，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为了不露馅，他要赶紧把还未说完的话，告诉月九华。
“九华。”他轻启唇，唤道。
月九华这才没有瞪着溟宸，转而看向步柯亭，微微侧了身子：“我在。”
“有一件事同你说。”步柯亭说着，从书案上摆放的文案中，抽出了一封书信：“幽客传信在我这，让你去一趟，我本想明日去找你说，既然你都来了，就不要拖延，即刻动身，以免错过了什么事情。”
月九华接过信，翻动了两下，看着信纸上的两个大字，他挑了挑眉头：“他们在这个时候找我，想来也没什么好事，去就去罢。不过我把暗耀那小子也带出来了，带着他去那里终归不方便，能否托付在你这里，等我回来，再上这里走一遭。”
“自然可以。”步柯亭说。
眼见着下人送月九华和溟宸出了府，步柯亭脸颊两旁的细肉开始微微颤抖，像是终于忍不住，低头将血咳在了白色的手帕内，然后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有下人闻声赶紧来，见此状吓得脸色立白：“尊上，你，你这是……”
步柯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关系。
可那下人还是惨白着脸：“求尊上，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可我们若没有把你照顾好，我们的命，就止于此了。”
步柯亭看着他，良久才微微叹息，屋内烛火啪嗒一声，熄灭了……
楼不夜隔天回到府内，才知府上有人来过。
听到是月九华的名字，他气急败坏的冲进步柯亭屋内，彼时步柯亭正团身子在炉火旁边取暖，昨日落雨，今日就飘雪，这儿的气候飘忽不定，赶明儿可能就艳阳天了。
“柯亭，你做了什么？”
听到楼不夜的质问，步柯亭从绒毯中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我做了什么？”
几日都未出门，他好像除了在府邸散散步，就是去湖心亭看看雨，能做些什么。
楼不夜重声：“月九华来过是不是？”
“是。”步柯亭丝毫不隐瞒：“他不放心我的身子，来看看我，已经回去了。”
楼不夜厉声打断，语声急急：“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明知道月九华靠近你会让你身子这样，你还……”停顿了一下，他忽的笑了：“你也明知道，我在用什么给你当药引，你也还是这么做了。”
步柯亭张了张嘴，无力辩解。
他不想欠楼不夜，却无力阻止。
就像只要月九华靠近，他也一样无力阻止。
毕竟，和他有那层关系在，他能如何。
楼不夜拂袖而去，顺道将屋子用结界围了起来，下人能进去，他出不去。
禁足，步柯亭哭笑不得，没有搭理他，既然不让他出去，他就索性一天到晚躺在屋子里休息，便也越睡越多。
不过说实在，睡得多，他的精气神也相对养好了许多，不再总是站一会，就觉得疲乏。
楼不夜去过几次，头一次去的时候，他看见步柯亭在书案前画画，画的是高山流水，案旁还有一个矮石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进来，让他当成参照物，画在了那流水之下的石头上。
还差一张琴，两个人。
楼不夜兴致大起，拿过他的笔就画了起来。
步柯亭就退在一旁，将他的长发束起，弄到了身后。
楼不夜边画边问他：“这几日你在屋子里，反思过了没？”
“我没有做错。”步柯亭淡淡回他。
楼不夜手腕一抖，就将那琴的线，揉在了一起，步柯亭跟着皱眉，视线落在了画上。
楼不夜搁下笔，转过身来看他：“你未做错？你现在是我的人，不该跟他人保持些距离吗？”
“他是我胞弟。”步柯亭难得冷冽起来，抬手就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熄灭，昏暗之中，他的身子隐去了大半，才继续说道：“况且他只是来看望我，难道我要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吗？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步柯亭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充满了冷漠。
即便屋内光线不足，楼不夜也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可现在的楼不夜，没有什么心和他争执，他被他如同陌生人的冷漠一样，深深刺疼，又如洪水一般汹涌的无力，随之而来。
他就夺门而去了。
许多天都未来，步柯亭再以为楼不夜可能不会来的时候，楼不夜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就进了门。
周围的结界，就在瞬间化为乌有。
步柯亭立在屋子中央，目光恻恻。
楼不夜的那个酒壶，是上古的彩珠琉璃夜明樽，步柯亭认得，据说是当时女蜗娘娘爱徒的宝贝，没想到今日一见，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光彩夺目，反倒有些黯然失色，不知道是因为被楼不夜压箱底久了，还是因为世人只是以讹传讹，并没有传说中这么好看。
如今，被楼不夜转在手心里，做酒壶。
他一进门，步柯亭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香味。
也不知喝了多少，那酒樽好歹也是世人传说中的宝贝之一，就这样随意拿来喝酒，怎么看都有些暴殄天物。
“柯亭。”楼不夜有些微醺，脚步却还稳当：“好久不见你了，过来陪我喝酒。”
楼不夜将酒樽，贴在了步柯亭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