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狗东西!”
她刚一开门被吓得不轻,徐稚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门口,又披着个青色外衫,远处灯火恍恍惚惚,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乍一眼好像个鬼。
“你呆在这干什么?”
徐稚玩弄着自己的指尖,头也不抬道,“天还没亮呢,起来做什么。”
薄幸抻个懒腰,“我……睡得腰酸背痛起来溜达溜达。”
“大人就不要和我见外啦,你翻个白眼我都知道你在骂什么,睡觉去。”
“本大人以身作则,从不骂人!”
说完她立马变脸眯眯眼笑了笑,刚往左一步,徐稚抬脚抵在门框上正好拦住。
“孙悟空翻跟头,出不了如来佛的手心呐。”
徐稚抬手冲月光看了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不错不错。
薄幸无奈叉腰,又不能动手打他真是让人心烦,她猛地右行打算越过徐稚出去,谁料他左脚一踹直击右边门扇,砰的一声摔上门严丝合缝。
“孙悟空翻千个跟头,还在如来佛手掌心。”
徐稚把手收回往袖子里一踹,抬头看着薄幸,月光下衬得他真是好看极了。
不过薄幸没心情看他好不好看,这真是一扫她的阴霾情绪,毕竟那门十两银子一扇!
“徐稚!胡桃木的门!”
薄幸刚要喊起来就想起这是晚上,赶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看着徐稚,“你要做什么?”
徐稚瞥了眼那门,故作认真的说道,“这算……日常损耗。”
“这抵我两个月的俸禄,你既知我为何出门,干嘛拦我?”
“大人现在回屋休息,明早就有黄花梨的门等你揭布。”
薄幸一把拎住他耳朵,刚要把他推出去忽又想起什么一把拎回来,徐稚那么高的个子整个弯成个虾米,“你哪来的银子?今早那首饰什么的,也不便宜吧?”
徐稚眉头微皱,小声道,“痛痛痛,银两账目都在大人那……小民哪有银子……”
薄幸朝天翻个白眼,撒开手,徐稚惯会插科打诨,他不想说的事情是如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
“只是最近侥幸开出了一处金矿而已。”
一时无言,徐稚还真算是个经商的奇才,他紧接着又补一句,“矿上的账目也整合好了,只是你没时间看而已。”
“回屋睡你的觉去!明日若再心口痛没人管你!”
扔下一句话,她砰的回屋关门,双手叉腰环顾屋内,冷静片刻看着对面的窗子挑眉一笑,翻窗走瓦,这可是她最擅长的。
听着屋内淅淅索索的声音回归平静,徐稚起身又恢复到往常不动如山的神情,理了理袖子把椅子搬至一侧,坐回到花厅里接着看书。
薄幸要做什么他拦不住也不会拦,只是方才书院似乎不太平,若是那时出现定有危险,拖延拖延时间罢了。
“张不语。”
徐稚薄唇轻启,“彻查尹府。”
“是。”
院中并无人现身,只是轻巧的应了一声再无其他。
书院寝室深处的小院里灯火黯然,进屋瞧去,尹兰之靠坐在床上,手上翻阅着陈士尔的册子,明回站在旁侧大气不敢出一声。
“还不说?”尹兰之翻过一页,陈士尔思路清晰博学多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滚吧,明日不必出现了。”
明回抖如筛糠垂着头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六爷……”
没等话说完,尹兰之抓过梨子一把掷出,狠狠打在明回眉角上,“你倒是改口的快!”
“主君……主君息怒。”明回顾不得眉角的痛,也不敢擦擦脸上的汁水,伏在地上看着地板。
“好啊。”尹兰之鼓掌,又激得连连咳嗽,讽刺道,
“我真是养了个好人呐,今儿敢擅自放人进来,明儿怕不是得结果了我,明回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尹兰之低头看他,一把掐住明回脖颈,却依旧是眯眯笑看着明回挣扎,哪还有白日半分清隽。
“无知小儿,何苦为难下人?!”从屋后帷幕后走出来一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温文儒雅,和尹兰之有两三分相似。
尹兰之听见这声缓慢撒开明回,抬头笑看那人,面上笑着,实则阴冷无比。
“好久不见,尹大人。”
他怎会杀死明回呢,做做样子罢了。
明回陪着他一路从京城熬过来,算是为数不多的陪他长大的人了。
刚才的满天繁星转眼就被阴云掩盖,薄幸速度极快摸到了书院办事处。
蹲在房顶上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区区一个书院,犯不上两队巡逻轮着看守吧。
足足一炷香时间才等来巡逻换班,她飞掷绳镖借着树干的力三两下翻到了办事处的背面,用铜丝别开窗扇,翻身躲了进去。
“哎呦!狗东西,吓死我了。”
刚翻进去薄幸恍惚就看见人从屋内走来,慌忙躲到花瓶拐角后蹲下,可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站起来才发现对面挂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等身画。
点上火折子凑上去才发现,这画的不是育贤书院的掌院吗……这画师真是善良,那糟老头子哪有这么年轻,薄幸翻了个白眼。
办事处纵向建共六进的屋子,略过外间的书画资料一路向里行去,她要去翻翻三年前秋闱的有关记载。
进了三进里才是正地方,这地方雕梁画栋,建造花的银子肯定比前面两进贵的多,薄幸拿出铜丝研究半天才发现这门上是把假锁一推就开,刚踏进去被唬了一跳。
又是一幅掌院的等身画。
连着被吓两次,她不由得火从中来,要不是不能留下痕迹,她非一把火点了这破画不可。
越走越发现不对劲,区区一个书院哪有银子修建这么好的办事处,最里面居然还搞了块紫檀的牌匾,上书“竹里馆”三个大字。
“暴殄天物。”
哪有用紫檀做牌匾的。
推门才发现一直都小瞧了这书院,竹里馆一列列比人高的竹编书架,陈列的满满都是档案资料,纵向看去黑咕隆咚一片。
里面这么深,外面巡逻有什么用,想进还不是能摸进来……
薄幸总是忍不住吐槽书院的安全问题。
尹兰之的屋子里,他还是那样懒怠的斜靠在床上,瞧着尹拾亭,满眼不屑,“儿子身体不适,不能给爹行礼,别见怪。”
“你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尹拾亭每每瞧见尹兰之便能想起他那未曾见过一面的嫡子,心里好生厌恶,挥手让明回下去。
可尹兰之不发话,明回哪敢动弹,依旧是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尹大人让你下去,没长耳朵?还不快滚?”
看着明回离开,他拄着脑袋歪头看着尹拾亭,“大半夜的跑一个青年男子屋里来,不怕败坏名声?”
尹拾亭瞧着他摇头,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我一生清明,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不识大体的东西姓尹呢!”
“你哪里教过我?我连族谱都没有上过,自小又在庄子里长大,好不容易参加了秋闱,还教你顶了下去,算什么一家人呐。”
尹兰之噗嗤一笑,瞪大眼睛好生无辜。
“尹大人,你说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好骗呐,还当真信了你的鬼话连替两人考试。”
尹拾亭向来儒雅,如今倒有些面红耳赤,“不孝的东西!也不想想你那榆木般的脑袋如何为官?我把你安排京城好吃好喝,你且去当你的酒肉公子,回来做什么?!”
若不是他,他何必要女儿女扮男装,又何必要尹兰之替考,更不会有如今这满地疮痍的后患!
尹兰之拿起个梨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儿子长到如今二十岁,还没膝前尽过孝呢。”
“我告诉你,趁早滚回京去,和你姐姐安安生生窝在那处不要回来,敢在这个节骨眼生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尹大人你当真是……过河拆桥。”尹兰之笑意吟吟眼底似有泪光却咬紧牙关,
“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儿子,可悲的是我们俩居然是一脉传承的小人。”
“你……离我家里远些,趁早回京!”
尹拾亭一甩袖子,其实仔细想想过错不在尹兰之,何况他未经允许就顶替了尹兰之的试卷,实在狠不下心杀了他。
不若……放他回京从此再不相见。
“可你的小女儿来找过我,她可是认我这个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