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蹿了半步,她被一斗篷从头兜下,紧接着就感觉有人带着她三拐两拐不知走向哪里。
薄幸护好胸口衣袋里的试卷一肘击向那人,那人却反应极快迅速抓住她的胳膊。
是个男子,薄幸明面放弃抵抗,莹白手指暗暗摸向腰间,徐稚配好的毒针飞镖应有尽有。
不知为何,她脑子忽然闪过,若是就这样死了,那有归和稚怎么办呢。
算了,这两个狗东西肯定没几日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那可不行。
薄幸故做安静一针扎向那人腹部,那人只挤出声闷哼,随后抬手覆在她的头上,低声道,
“阿幸,莫怕。”
尹兰之?!
果然是他在算计她!
育贤书院是极富裕的,书生众多不说,院舍更是广阔足足上千间。
尹兰之带着薄幸逃至一处角落,正好房檐外展余出空地,正好容下两人。
他速度不算快,但胜在脚下极稳,纵是带人飞跃也未发出一丁点声响,一来二去,还真甩开了身后的人。
二人挤在这里,尹兰之整个人有如大网把薄幸牢牢的护在身后,一丝缝隙不留。
薄幸竖起耳朵细听了听确定是无人在旁,松懈下来就隐隐约约嗅到丝甜腥味,她纵横案发现场这么多年,不会闻错的。
毒针不会见血,看来尹兰之受伤了。
“放开我。”
这斗篷裹得甚是严实,薄幸挣扎好一会儿才出来,眼瞧着尹兰之离她这样近,向外退后两步眉头骤然蹙起,
“你中箭了?”
尹兰之整个人松弛下来,抬起左臂甩了甩,摸着腹部笑道,“不妨事,刚才被那贼人得了个逞去。”
薄幸看向他的左臂,大抵是小臂中间,闻着味道出血还不算太少,不过没有箭在臂上那就是擦伤。
他穿了件黑色衣裳,这夜色正浓,她眼神不行,当真看不清楚伤口情况,纠结片刻,表情有如割肉般出个花鸟纹墨玉小盒。
咬牙递给尹兰之,开口道,
“我的针主要是麻醉用,阴差阳错倒能暂时缓解毒发,你回去记得请医者解毒,这是徐稚调的药,解毒后用来治外伤,很有效。”
尹兰之微有颤抖,微笑出声,“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
薄幸猛地缩回攥着药盒的手,打开小盒把里面乳白的药膏尽数挖出倒在他手上,然后小心翼翼收起盒子。
这盒子是徐稚小时候给人相面时人家回赠的前朝古董,很是稀罕呐,送人她可舍不得。
“你要说就说,不想说又何必多此一问,这药回去找个玉盒装好不要晒到太阳,能存半月。”
尹兰之摊着手,微微垂头,“这群人大抵冲着我来的,他们以为你和我是一伙的……”
“恕在下冒犯直言,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又有何事让人追杀?”薄幸习惯了审犯人那一套,柳眉横立双手叉腰。
“尹家家风明朗,容不下我这个姬妾养的纨绔子弟,他们许是瞧着我心悦你,想抓了去威胁我,便是拖累你了。”
“我在庄子长大,他恨不得让我消失在这世间,不过……我现在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打不得骂不了,他若是动一动我,我自吵嚷出去让他颜面尽失。”
薄幸也不知该说什么,瞧尹兰之那一副少年伤感悲天悯人,她现在十分想走,绞尽脑汁得想该如何甩掉这人。
“阿幸……你信我对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
尹兰之扶着手臂,意识她接着说。
“汝亦飘零贪欢久,深恩负尽,死伤师友,雨打梨花闭西楼,一宵离恨,人间白头。是你写的?”
看着薄幸询问的眼神,尹兰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害怕了。
这一踌躇薄幸便知道了答案,冷笑一声猛然抬手攥住他的伤处,音色冷漠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与你,有公共的目的。”尹兰之脸色发白满头虚汗,手腕颤抖却丝毫不躲。
“说些无用的话可没意思,张张嘴谁不会?”
“你今日救我一命,之前种种便不与计较,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薄幸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抬手扯下他腕间的黑色缎带,
“尹小公子温书辛苦,夜里做了好一场梦。”
“薄大人,岳司狱死不瞑目,午夜梦回你当着能安睡如常吗?!你我若能联手,何忧大仇无报?在者,听闻薛少东家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他再出了什么意外……”
话还没说完,薄幸抽出匕首便横在他脖颈上,嘴角甚至挂出笑意,
“本官向来睚眦必报,你若真敢动他一动,想必是再见不到你姐姐的。”
“大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薄某告辞。”
说罢,她抬手作揖转身就走,徐稚想的没错,尹兰之深不可测,但若能加以利用,未尝不是一柄快刀。
尹兰之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头也不抬开口道,
“薄幸,叫你的小徒弟离尹拾亭越远越好。”
话语间,薄幸已走到檐边,她并未回头也未言语只扬扬手臂,接着纵身跃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还要赶着去儒学馆,趁天黑把上次秋闱的原卷偷出来。
尹兰之回身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呈药的手掌却稳定如松一动不动。
他知道徐家的名声,这药明贵难得,他要叫明回快马加鞭偷偷给姐姐送去,连着那四合馆的酱肉一起递进去,乡味总是难得。
刚刚那群人一瞧就是养在府邸的暗兵,岂是尹识亭能供养得起的,难道还有人是他没预料到的?
莫非是那便宜姐夫?
尹兰之暗暗攥紧拳头,薄幸聪慧又是唯一一个愿意搭救他的,怎么看都是他妻子的绝佳人选,可如今却一心偏向徐家,看来……徐稚不能留。
才走出小角落,后面窜出一人踩住斗篷抬脚踹向他的后腰。
这一脚很有力道但后劲不足,貌似是个年轻人。
他踉跄几步扶住檐顶才将将站住,缓了许久才缓过这疼痛来,回身看去只有一个小身影在远处跳跃着离去。
轻功了得,行走无声,是薄幸的小徒弟。
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房檐都在微微颤抖,尹兰之勉强摸回了寝房,才进屋就一头栽下,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