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起来,雾疣山的雾气散得差不多了,山谷里的野花开得格外鲜艳——紫色的龙胆、黄色的蒲公英,还有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星星点点地缀在青草间,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
雅思扶着水淼淼,慢慢走到树屋下的空地上,让她靠着粗壮的杉树干晒太阳。
杉树的树皮带着粗糙的纹路,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身上,暖得让人几乎要犯困。
水淼淼的右腿恢复得比预想中快,缠着的绷带已经拆了两层,此刻能勉强借着树干的支撑站立,只是稍一用力,膝盖处还是会传来轻微的牵扯痛。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溪上,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几只银灰色的小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偶尔啄食水面上的草屑。
看着这宁静的画面,她忽然想起京城集市的热闹——叫卖糖画的小贩、捏面人的手艺人,还有巷口飘着香气的糖葫芦摊,那些鲜活的场景和眼前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忍不住又问雅思:“你真的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出去看看吗?”
雅思正蹲在旁边的药田除草,她种的黄芩和当归长势正好,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
听到水淼淼的话,她手里的小锄头顿了顿,指甲缝里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山谷里的树林,望向雾疣山深处隐约的轮廓——那是通往外界的方向,也是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像星火般亮了一下,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
水淼淼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外面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春天的时候,京城城外的桃林会开得一片粉红,风一吹,花瓣能落满整条路,很多姑娘会提着篮子去捡花瓣做胭脂;夏天有冰窖里藏的冰酪,上面撒着蜜饯碎,一口下去,凉丝丝的甜能驱散一整天的热;秋天的桂花糕要蒸得软软的,咬一口满是桂花香,还有冬天的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壳,咬起来嘎嘣脆……这些你都不想试试吗?”
雅思放下手里的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水淼淼身边坐下。
她的裙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小蚂蚱。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身边的野草,把草叶掐成小段,声音轻得像风:“娘亲去世前,抓着我的手留了遗愿,让我永远不要离开雾疣山。她说,这里是我的庇护所,只要我待在这里,就不会被宫里的人找到,也不会卷入那些是非里。”
“宫里的人?”
水淼淼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你母亲和皇宫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之前也是宫里的人吗?”
雅思的眼神暗了暗,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母亲当年的模样,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郁:“娘亲以前是宫里的女官,专管记录后宫的起居琐事,还要帮太后整理医书。她性子直,不会说好听的话,却胜在细心,太后很信任她。后来先帝病重,宫里人心惶惶,娘亲无意中在御花园的假山下,听到了当时的皇后和几个前朝大臣密谋——他们想趁着先帝昏迷,伪造遗诏,扶持年幼的傀儡皇子上位,好把控朝政。”
她顿了顿,指尖用力掐住了草茎,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娘亲不想帮他们,更不想看着北屿的江山落入奸人手里,就想偷偷把这件事告诉先帝身边的侍卫。可消息还没传出去,就被皇后的人发现了。他们反咬一口,说娘亲收了敌国的钱财,要通敌叛国,还在她的住处搜出了伪造的书信和金银。”
“那她怎么逃到这里的?皇后没对她下杀手吗?”水淼淼听得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追问。
“是先帝与国师墨殇一起救了她。”
雅思的语气缓和了些,眼里多了几分感激:“先帝当时虽然病重,却还没完全糊涂。他知道娘亲的为人,也明白皇后的野心,只是身子虚弱,暂时没法处置皇后。正好国师墨殇来看他,听闻了娘亲的事,便给先帝出了主意——表面上定了娘亲的罪,暗地里却让人把她送出宫,藏到了雾疣山。”
“墨殇?”
水淼淼愣了一下,这个名字院长的故事也提到过可是院长不是说他们一起穿越回去了吗?
可是她也是前不久在摄政王府听下人们议论过,说他是北屿的国师,精通卜算和医术,常年住在城外的观星台,很少过问朝政,而且一直带着面具,没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和雅思母亲的事有关。
“嗯,就是那位总穿着黑色长袍,气质清冷的国师。”
雅思点头,继续说道:“国师不仅帮娘亲安排了出路,还亲自来雾疣山看过几次。他说这里地势隐蔽,又有天然的瘴气和猛兽,正好可以作为禁地的名头,挡住外人的探寻。先帝也下了令,对外只说雾疣山有吃人的野兽和致命的毒气,不许任何人靠近——其实是怕皇后的人找到娘亲,斩草除根。国师还留下了很多草药种子和医书,教娘亲怎么在山里生存,怎么用草药治病,说只要待在这里,就能保一世平安。”
水淼淼这才彻底明白,雾疣山的禁地之名,哪里是什么束缚,分明是先帝和墨殇联手给雅思母亲筑起的保护壳。
而且水淼淼总觉得这个墨殇好像跟院长所说的那个墨殇不一样,他既然活着那为何不去极寒之城找白鸾白头偕老,太诡异了。
还有给思雅这份保护,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墙,把雅思困在了深山里,让她连外面世界的模样都没见过,感觉对思雅太不公平了。
“可你母亲的遗愿,是怕你受伤害,不是想让你一辈子不见天日啊。”
水淼淼的语气软了下来,看着雅思年轻的脸庞,心里满是心疼:“外面虽然有危险,有算计,但也有很多好的人和事。你才十八岁,正是该看看世界的时候,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守着这片山,和草药、野兽为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