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淼淼,只见她满脸惊愕,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连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他缓缓弯下腰,伸出右手,将散落在地上的拐杖拾起。
那拐杖的表面有些光滑,显然是被人长时间握持所致。
闫屿安的手指紧紧握住拐杖,由于太过用力,他的指节都开始微微泛白。然而,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水淼淼,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闫屿安终于有所动作。他慢慢地抬起左手,伸向自己的颈间,然后轻轻地解开了一条缠着丝线的链子。链子的一端,悬挂着半块青铜令牌。
这半块令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缘处已经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正面刻着一个残缺不全的“凌”字,而反面则是冰魄铁特有的蓝纹。
这块令牌,正是闫屿安的母亲南宫凌玉当年留在冰渊的遗物,也是墨殇在他十七岁时,亲手交给他的重要物品。
“墨殇国师说,这是娘亲留在世间最后一件与‘规则’对抗过的信物。”
他的声音低沉,像浸过归雁崖的海风,带着陈年旧事的厚重:“他不仅告诉我娘亲不是难产而死,还说了时间裂隙的事——娘亲当年为了清除曹明远这个变数,曾和他一起被困在裂隙里,见过上一世的悲剧。”
水淼淼的呼吸猛地一滞,手里的衣角被攥得发皱。
时间裂隙、上一世的悲剧、曹明远的变数……这些词她太熟悉了——院长白晓薇在孤儿院的海棠树下,曾断断续续提过,说她当年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见过所有人化作蛊毒养料的惨状,说她拼了命才换来了这一世的转机。
原来那些不是院长编的故事,是真的。
“上一世……”
她颤声追问,指尖冰凉:“墨殇说,上一世是什么样的?”
“所有人都死了。”
闫屿安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亲为了不让蛊毒失控,选择和父亲同归于尽,虽然时间回溯了但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我。”
他顿了顿,抬手抚过青铜令牌上的蓝纹,像是在触摸母亲残留的温度:“这一世,娘亲在时间裂隙里看清了规则,知道只有用不属于这里的力量才能清除曹明远。她最后引爆了冰魄铁阵的魂力,代价是……再也无法留在这个世界,连魂魄都散在了冰渊里,值得庆幸的是她这一世留下了我陪父亲。”
水淼淼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想起院长总在深夜对着海棠树发呆,想起院长说——有些代价,总得有人扛时眼底的落寞,原来那份落寞里,藏着这样惨烈的过往。
南宫凌玉不是不想留在闫瑾脩和闫屿安身边,是她不能——她要守住这一世的生机,守住她贪恋过的亲情与爱情。
闫屿安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你刚才说,你认识我娘亲?”
水淼淼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想立刻告诉闫屿安:
“你娘亲就是我现代的院长白晓薇”。
想告诉他院长在另一个世界里,有多想念他,有多遗憾没能陪他长大。
可她突然想起墨殇说的时空偏差——当年南宫凌玉离开后,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已经和她记忆里的现代出现了错位,她不确定自己此刻说出真相,会不会再次扰乱时空,会不会让院长用命换来的转机,又回到原点。
“我……我在我原来的世界,认识一个和你娘亲很像的人。”
她避开闫屿安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她也叫白晓薇,也总说归雁崖的浪很好看,也总对着一棵海棠树发呆,但那肯定不是你母亲,毕竟我们院长都近八十岁了,可墨殇说过时空会偏差,我怕我记混了,怕我说的不是你娘亲,反而让你更难过。”
闫屿安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没有追问。
他从墨殇那里听过时空偏差的可怕,知道水淼淼的顾虑不是多余的。
只是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失落——他多想知道,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偶尔想起过他。
空气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像极了归雁崖的浪涛声。
闫屿安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和水淼淼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藏着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你刚才说,我们的婚姻只是利益,你对我只是非分之想?”
水淼淼的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闫屿安伸手按住了肩膀。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很轻,没有压迫感,反而像归雁崖的暖阳,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不是。”
她别过脸,声音细若蚊蚋:“我只是觉得,我和你娘亲一样,都是不属于这里的人,迟早要离开,不该耽误你。”
“那你喜欢上我了吗?”
闫屿安的声音突然放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更怕听到肯定后,要面对她终将离开的现实。
水淼淼的心脏“咯噔”一下,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摄政王府里他为她暖手时的温度、她生病时他守在床边的焦虑、破庙外他追来的急切、雾疣山他找到她时眼底的心疼……还有院长说的——有些爱,哪怕短暂,也值得珍惜。
这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可她还是咬了咬唇,硬声道:“不,你爹闫瑾脩临走前跟我说过,让我不许对你动情。他说我是异世来的灵魂,注定要走,不该让你陷进去,更不该让你重蹈……你爹娘当年的覆辙。”
这句话是真的。
闫瑾脩假死离开前,曾悄悄见过她,语气凝重地说——我和凌玉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你和屿安也这样。
当时她还不懂这句话里的沉重,现在才明白,那是闫瑾脩用半生遗憾换来的叮嘱。
闫屿安的眼神暗了暗,手指却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她紧绷的情绪:“他让你不许动,那你动了吗?”
这一问,像是戳破了水淼淼所有的伪装。
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闫屿安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她怎么会没动?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我怕……我怕我走了之后,你会像你爹等你娘亲一样,等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