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的晨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潮湿的泥土上。
水淼淼扶着竹秆,心跳得飞快——刚才那脚步声虽轻,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沉稳,不像是陌生的黑衣人,可也绝不是雅思的步调。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拨开挡在眼前的竹叶。
下一秒,视线里闯入的身影让她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拐杖差点没握稳,重重磕在石头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衣摆上绣着暗纹云鹤,是她在摄政王府见过无数次的样式。
墨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线条冷硬,正是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闫屿安。
闫屿安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猛地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的焦急和疲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错愕,连握在身侧的手都微微绷紧。
“淼淼?”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还活着?”
水淼淼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凉的竹秆。
之前的委屈、愤怒、失望一股脑涌上心头,让她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闫屿安认定了她是叛徒,以为他早就放弃了找她,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雾疣山——这个被世人视为禁地的地方。
闫屿安快步走过来,脚步急切,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的右腿上,看到她拄着拐杖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心疼:“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坠崖的时候伤的?有没有好好治?”
一连串的追问让水淼淼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可一想到破庙里他冰冷的眼神,想到他说“人赃并获”时的决绝,她又硬生生把那点暖意压了下去。
她别过脸,语气带着疏离:“世子怎么会来这里?雾疣山是皇室禁地,您不该擅闯吧?”
闫屿安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上的急切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苦涩。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她的心。
“我找了你十天。”
他声音放轻,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忏悔:“崖底我搜遍了,只找到你带血的衣角,我不信你会出事,就顺着雾疣山的线索找过来了。”
“线索?”
水淼淼挑眉,心里满是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雾疣山?”
“是国师。”
闫屿安坦言:“我找不到你,就去观星台找他卜卦。他只说雾疣山,温泉畔,故人在,我就立刻带了人过来,怕晚了一步,你会有危险。”
墨殇?
水淼淼心里又是一惊。
墨殇不仅给她留了线索,还在暗中帮闫屿安找她?
这个神秘的国师,到底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雅思听到动静,从远处的小路跑过来。
她看到闫屿安时,下意识地挡在水淼淼身前,手里紧紧攥着短刀,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水淼淼是我世子妃,你说我是谁!。”
闫屿安没有隐瞒身份,目光落在雅思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我是来找水淼淼的,对你并无恶意。”
雅思转头看了看水淼淼,见她没有反驳,才慢慢放下短刀,却还是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雅思的指尖还抵着短刀的刀柄,目光如炬,在闫屿安和水淼淼之间来回打量。
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复杂的气氛,既不像陌生人之间的疏离,也不像寻常朋友之间的平和,反而更像是隐藏着许多未曾言明的话语,使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几分紧绷的味道。
“世子妃”这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水淼淼的耳朵里,让她的心中一阵发涩。
曾经在摄政王府的日子里,她一直认为这个身份是一种束缚,然而当她被冠以“叛徒”之名、经历坠崖逃生的生死考验后,再次听到这三个字,心中竟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恍惚之感。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应闫屿安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扶着拐杖,缓缓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想要拉开与闫屿安之间的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闫屿安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努力压下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涩意,目光缓缓转向雅思,语气比之前更加柔和了几分:“多谢姑娘救了淼淼。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说着,他微微颔首,姿态放得极低,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谦逊——这可是北屿摄政王,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来自山野之间的陌生女子如此客气。
雅思握着短刀的手松了松,却还是没完全放下戒备:“我救她,是因为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但雾疣山是禁地,你带了人来,要是惊动宫里的人,不仅会给我惹麻烦,也会连累水淼淼。”
闫屿安立刻明白她的顾虑,连忙说道:“我只带了两个侍卫,都守在山谷外,没敢擅闯进来。只要淼淼愿意跟我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绝不会给姑娘留下任何隐患。”
他的话刚说完,水淼淼就立刻摇头:“我不走。”
闫屿安的目光瞬间转向她,眼里满是错愕:“淼淼,你还在生气?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
“我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我们之间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对你非分之想,你对我又不喜欢,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利益而已,而且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水淼淼,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我自己的世界,我们之间就形同陌路最好。”
水淼淼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她原以为闫屿安会露出震惊、好奇,甚至是怀疑的神色——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句话,听起来太过荒诞。
可闫屿安只是沉默了片刻,眼底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
“原来如此。”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却没有半分意外:“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说的秘密,你跟我娘亲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