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瑾脩归来后,王府的晨昏仿佛重新被注满了暖意。他将边关的收尾事宜交给副将,自己则彻底沉下心,日夜守着南宫凌玉。
那箱从南疆带回的荔枝,被他仔细存放在冰窖里,每日只取几颗,温透了再递到她唇边。果肉清甜多汁,顺着嘴角淌下时,他总会执起帕子,细细为她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前线的事都妥当了?”南宫凌玉靠在软枕上,看着他将剥好的荔枝码在白瓷盘里,颗颗饱满莹润。
“嗯,残部已退至南疆腹地,短期内掀不起风浪。”
闫瑾脩放下帕子,指尖轻轻划过她隆起的小腹,那里总能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我留了三万人马驻守雁门关,由李将军坐镇,他是父亲当年的旧部,稳妥得很。”
南宫凌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枕边摸出一卷画轴:“这是我这些日子画的,你看看合不合用。”
画轴展开,竟是一幅详尽的南疆地形图。山川河流用墨笔勾勒,关隘要塞处标注着朱砂,甚至连几处隐蔽的水源和密林都做了注解,旁边还小字写着“此处可设伏”“雨季易涨水”。
闫瑾脩的目光落在那些细密的字迹上,指尖微微发颤。他出征的这些日子,她哪里是在安心养胎,分明是替他分担着千斤重担。
“玉儿……”他喉间发紧,将她连同画轴一同揽进怀里,“这些该是我来做的。”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分什么彼此。”南宫凌玉在他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他特意换了常穿的素色锦袍,怕铠甲的寒气冻着她,“再说,我怀着孩子,总躺着也闷得慌,画画地图正好解闷。”
他低头看她,见她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那里清瘦了些,眼下也有淡淡的青影。
“以后不许再熬夜琢磨这些。”
他板起脸,语气却软得不像话:“你和孩子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南宫凌玉笑着应了,心里却明白,他嘴上说着不让她劳神,可方才看地图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骗不了人。
他们早已不是初见时相敬如宾的模样,而是真正能并肩而立,懂彼此肩上的责任,也知彼此心底的牵挂。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的蝉鸣渐渐歇了,庭院里的桂树开始缀满细碎的花苞。南宫凌玉的肚子越来越沉,夜里腿抽筋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每次她疼得轻哼,闫瑾脩总能立刻醒过来,摸索着坐起身,将她的腿轻轻架在自己膝上,掌心焐热了,一点点顺着小腿往上揉。他的指法算不上熟练,却格外耐心,揉到她不再抽痛,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腿放回被窝,掖好被角,再躺回去,半搂着她,生怕自己睡沉了没能及时察觉。
“瑾脩,你这样睡不好的。”
一日夜里,南宫凌玉摸着他眼下的乌青,心疼地说:“要不我让侍女来……”
“不用。”
他打断她,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我醒着,心里才踏实。”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南宫凌玉不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沉入梦乡。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竟比铠甲更显英气。
除了夜里的照料,闫瑾脩还多了个新习惯——每日傍晚,都要陪着南宫凌玉去花园散步。他总走在她左侧,右手虚虚护着她的腰,左手拨开挡路的花枝。遇到台阶,便弯腰将她稳稳抱起,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像是在珍视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府里的下人都说,从前那个冷肃的摄政王,如今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夫君,眼里心里,全是王妃和未出世的小世子。
这日散步时,南宫凌玉忽然停在一株石榴树下。
树上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实,她仰头看着,忽然笑了:“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这石榴一样,是个结实的胖娃娃?”
闫瑾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伸手摘下一颗最红的石榴,剥开,将晶莹的籽儿递到她嘴边:“会的,像你一样,又聪明又康健。”
南宫凌玉含住石榴籽,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刚嫁给他时,也是在这花园里,他教她认花,语气疏离客气。那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这样并肩站着,讨论着孩子的模样,连空气里都飘着蜜甜的气息。
“对了。”
她咽下籽儿,忽然想起一事:“前几日白薇儿来,说墨殇派人送了信,说白鸾姑娘的情况好了些,已经能认出人了。”
闫瑾脩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墨殇总算没白费心力。等孩子出生,我们备些补品,托人送去极寒之城。”
“嗯。”
南宫凌玉点头:“白鸾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情,我们得记一辈子。”
正说着,一阵秋风吹过,吹落几片桂花瓣,落在南宫凌玉的发间。闫瑾脩伸手替她拂去,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颈侧,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南宫凌玉抬头看他。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里的肌肤白皙,却隐约浮出几道极淡的青紫色纹路,像藤蔓一样蜿蜒。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他的声音陡然变紧,手指悬在半空,不敢再碰。
南宫凌玉愣了一下,抬手摸向颈侧,她自己并未察觉:“许是近日总觉得闷,勒着领口了?”
“不对。”
闫瑾脩脸色沉了下来,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回屋,请府医!”
他的脚步极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南宫凌玉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
她知道,他是想起了她当年中的蛊毒,怕那阴魂不散的毒物,会伤害到她和孩子,南宫凌玉心里暖暖的,可是还是觉得闫瑾脩太过于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