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外,梧桐树的阴影如扭曲的墨线般突然变形,林深右手指腹缓缓摩挲着铜钱卦象那凹凸不平的纹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卦象线条的粗糙质感。
七点三十二分,城南老殡仪馆的晨雾如乳白色的轻纱般弥漫,其中隐隐飘散着某种腐烂桂花那刺鼻又带着甜腻的香气,那味道直钻鼻腔,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第三具尸体的白布被风如鬼魅般掀起一角,露出青紫色胸膛上墨迹淋漓的诗句——秋坟鬼唱鲍家诗。
那青紫色的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墨汁的颜色如同浓稠的血液,泛着乌光。
“死者体温异常。”沈昭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划过尸体脖颈,乳胶手套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死亡时间在子时三刻,但尸斑呈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掐断。
林深俯身时,证物袋里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那热度透过证物袋传递到指尖,烫得惊人,仿佛要将手指灼伤。
指尖触碰到尸体的刹那,一阵尖锐而古老的箜篌声如利箭般破空而来,直刺耳膜。
李贺的广袖如黑色的绸缎般扫过停尸台,满墙瓷砖顿时爬满如扭曲蚯蚓般的甲骨文般的血字裂痕,血字的颜色鲜艳欲滴,仿佛刚从血管中涌出。
“吴质不眠倚桂树!”鬼诗人惨白的指尖如冰锥般戳向林深眉心,那股寒意仿佛能穿透额头。
那些血字突然像活物般扭动起来,化作蜈蚣般的黑影钻进他太阳穴,带来一阵刺痛。
1997年的消毒水气味如汹涌的潮水般汹涌而至,刺鼻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七岁的自己蜷缩在冰棺缝隙里,冰棺的寒意透过衣服渗透到皮肤上,冷得人瑟瑟发抖。
母亲的白裙子如白色的幽灵般扫过铁柜编号“07”时,正用温柔的声音哄他:“精卫衔微木——”
“别碰记忆!”沈昭的腕骨像钢钳般紧紧扣住他动脉,解剖刀反射的冷光如寒星般劈开血色幻象。
但李贺的箜篌声已经如冰冷的手术刀般缠绕成锋利的刀刃,精准剖开林深颅骨深处的封印。
黑暗如浓稠的石油般喷涌的刹那,他看见幻象里的沈昭竟穿着当年那些白衣人的制服,制服的颜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右手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林深喉间滚出如野兽咆哮般的低吼。
沈昭的后背重重撞上停尸柜,冷藏格里的冰碴如细碎的水晶般簌簌落在她发间,冰碴触碰头发的感觉凉飕飕的。
那双总含着讥诮的杏眼此刻映出他血红的瞳孔,而她脖颈渐渐浮现的指痕竟与尸体胸口的诗句纹路重合。
“你撒谎!”林深掐着那截纤细脖颈将人提起,停尸台突然剧烈震颤,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贺的残影在冰雾中如鬼魅般翻转诗卷,原本凄切的“昆山玉碎凤凰叫”突然倒着吟诵,金色篆字化作锁链如毒蛇般勒进林深暴起的血管。
警戒线外传来清脆的鼓掌声,那掌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清的病历本在雾中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钢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如指甲刮玻璃般令人牙酸。
“1997年第七具冰棺的漏网之鱼,”他掀开病历某页,泛黄的实验记录里贴着林深七岁时的照片,照片的纸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粗糙。
“心魔试炼要的是完美容器,林队长猜猜,当年为什么独独让你活下来?”
沈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她染血的指尖擦过林深手背,某种灼热的图腾如滚烫的岩浆般顺着血管游走。
当李贺的锁链发出裂帛之声时,众人头顶的LED灯管接连炸裂,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殡仪馆深处传来空棺坠地的轰响,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
“因为他的黑暗人格才是本体。”沈昭哑着嗓子笑起来,她扯松的领口在挣扎中露出小片肌肤,锁骨凹陷处隐约可见墨色痕迹。
但林深来不及细看,顾清已经将某页病历甩在停尸台上——泛黄的“实验体 - 07”编号下方,赫然是他母亲穿着白色实验袍的照片。
冰棺制冷机突然集体轰鸣,那声音如咆哮的巨兽,1997年的编号在铁柜上疯狂闪烁,闪烁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林深倒退着撞翻解剖器械车,染血的柳叶刀在空中划出卦象,刀身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呼啸声。
当啷落地的铜钱滚到沈昭脚边时,卦象突然由既济转为未济,而她腕间淌下的血珠正缓缓聚成蒙卦的最后一爻。
沈昭的锁骨在冷光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行"秋坟鬼唱鲍家诗"的篆体纹身却如同活物般蠕动,纹身的线条仿佛有了生命,在皮肤上扭曲着。
林深指间的病历纸簌簌作响,他看见沈昭的纹路正与停尸台淌下的黑血产生共鸣,在空气中勾出扭曲的卦象,黑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十六年前他们在你脊椎植入墨核,在我心口种下诗蛊。"沈昭的解剖刀突然划开自己衬衫下摆,暗红的疤痕沿着肋骨蜿蜒成《李凭箜篌引》的残句,那疤痕的触感粗糙而又冰冷。"每当容器濒临崩溃,墨核与诗蛊就会互相吸引——就像现在。"
铜钱卦象突然在血泊中直立旋转,林深太阳穴传来硬物剥离的剧痛,那疼痛如针锥般刺痛着神经。
1997年的记忆碎片如棱镜折射般在脑海中闪现:母亲的白大褂沾染着陶渊明的诗句,冷藏柜里六个孩童尸体胸口的甲骨文,以及沈昭十岁时抱着《楚辞》走进实验室的侧影。
顾清的病历本忽然自动翻页,泛黄纸张上浮现出林深母亲穿着实验袍调配墨汁的照片。"第六代容器的完美品会继承宿主的记忆载体,"他钢笔尖戳着照片边缘的甲骨文编号,"你母亲选择把墨核刻进《归去来兮辞》,而沈博士的女儿......"
殡仪馆顶棚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李贺残留的诗句突然化作墨雨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墨雨打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昭拽着林深滚进停尸台下,墨滴触及之处,瓷砖上竟显现出当年实验室的平面图,平面图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她染血的手指划过某条暗道标识:"墨核共鸣还剩三分钟,想活命就记住这个路线。"
警笛声穿透冰雾的刹那,顾清的白大褂突然鼓起如鬼魅,那白大褂在风中飘动的声音呼呼作响。
他退入墨雨形成的屏障,声音带着解剖蟾蜍般的粘腻:"当容器觉醒时,无妄会的引路人自会现身。"最后消失的是他胸牌上那个青铜卦象,与林深铜钱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林深攥着湿透的病历摇摇晃晃起身,发现沈昭锁骨处的纹身已变成《招魂》的残篇。
她正用冰镊从自己伤口夹出半枚青铜卦,沾血按在他腕动脉处:"墨核在吞噬你的记忆,下次发作时用这个......"
刺目的警灯撕破墨色雨幕,二十三名特警的枪栓声整齐划一,那声音干脆而又响亮。
沈昭突然将林深推向后窗,自己迎着重案组的人举起双手。
在身体被按倒的瞬间,她用口型比出三个字,窗外的林深如遭雷击——那正是母亲哄睡时总念错的《归园田居》某句。
暗巷里的青铜卦突然发烫,那热度透过手掌传递到心里。
林深拐过第三个垃圾桶时撞见满地卦签,卦签在地上堆积的声音沙沙作响。
染血的《李贺诗集》摊开在污水坑里,"心之黯"那页正漂浮着周慕云诊所的名片,背面用墨核特有的纹路刻着镜面符号。
当他拾起名片时,污水倒影里的自己忽然勾起不属于他的诡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