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公府。
程知节中午喝得醉醺醺的。
刚睡了个午觉醒来,仍觉得头疼欲裂。
正巧这时,程府下人却慌慌张张过来禀报,说是二公子陪着姑苏县候闹事,被关进了大理寺……
程知节顿时一愣。
好家伙!
老子教你明哲保身,你居然把我儿子也带进坑里了???
程家顿时也乱套了。
几个儿子上窜下跳,正室妾室哭成一团,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程知节发了一阵呆,使劲甩甩头,终于清醒了一些。
第一反应便想进宫求情,刚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
“李素带头的?”程知节注意到这个很关键的细节。
“是。”
“出人命了吗?”
“没有。王郎中被揍得不成人形,但性命无碍。”
程知节沉默一会儿,忽然爽朗一笑:“教他做个混帐,这才几天,果然便做了一件混帐事。”
“最混帐的是,居然把怀亮也捎带上了……”
彻底放下心,转过身看着急得冒火的五个儿子。
程知节气得一人踹了一脚。
“急啥急?”
“没出人命就没事!”
“关几天就会放出来了,都滚!”
“他娘的,老夫怎么没生出这么一个灵醒的娃,一个个傻不溜秋的,老子看着就来气!”
纨绔们被关进了大理寺,老爹们不淡定了。
尉迟恭,房乔和段志玄求见李世民,话说得很硬气。
请陛下不可徇私,乱我大唐律法云云……
可是他们也很清楚,陛下绝不会为难他们的儿子。
唯独程知节没有去太极宫。
既未求情,也未像房乔他们大义凛然说什么不可徇私之类的废话……
可以说对整件事了解得最清楚,对后果预测最准确的。
全天下唯独程知节一人!
他知道李素这么干的目的,也知道李素留了分寸。
什么酒后失德冲撞官衙,殴打五品郎中……
这桩祸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往小了说,这是少年失德,一时血性冲动之举。
往大了说,这是聚众闹事,挑衅皇权,意图造反……
是小还是大,全看李世民的意思。
如今李素身任兵仗局监正,以前也为国立下不少功劳。
若说陛下单只因这一件事而治李素的重罪,怕也说不过去,毕竟人才可贵!
估计李世民自己都舍不得。
李素这个主谋都不会被治重罪,作为从犯的几个纨绔自然更不可能会被治重罪。
关在大理寺里过几天清心寡欲的日子,让那几个不肖子消停几天也好……
免得一天到晚呆在家气老子。
儿子被关进大理寺这么严重的事,程知节毫不心疼,哈哈一笑便嚷嚷着上酒上菜。
瞧这架势似乎想……庆贺一下?
当然,坐牢不是什么光鲜的事。
没多久,李素下狱的消息就传到了姑苏县候府。
闻此噩耗,正在院子里织布的刘三娘如同晴天霹雳,呆滞了好半天。
“小……小叔在长安打人了?”刘三娘连忙站了起来,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前来传消息的也不是别人。
正是李贵!
从战场上回到长安以后,李贵除了在东林书院读书识字之外,平日里还要去左武卫军点卯。
凭着当初立下的军功,再加上又是出自姑苏县候府。
现在的李贵已经是从七品的军官了!
“表嫂,长安城都传遍了。”
“说是表兄今日带着一帮权贵子弟,到户部狠狠的揍了一名姓王的官员,陛下龙颜大怒,如今表兄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劳了!”
李贵也急得不行,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
他虽然憨傻,但也不是真傻!
若是这件事让陈婉儿知道了,万一提着剑去劫狱……
刘三娘明白李贵的意思,很快便止住了哭声,把李贵拉到一旁:“李贵,你表兄为什么要去打那个官员。”
“那……那个官员死了吗?”刘三娘颤抖着身子问道。
“没有没有。”
“听说伤的不清,起码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李贵连忙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刘三娘神情才稍微缓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没死人就好,小叔这几个月为朝廷立了那么多功劳。”
“当今陛下向来宽厚,应该不会为难小叔。”
“说不定……说不定过几日就放出来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婉儿。”刘三娘自我安慰,但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闻言,李贵满脸苦涩:“表嫂,打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表兄这次是带着人冲进了官衙里面。”
“我听上官说,冲撞官衙,那简直就是如同造反啊!”
刘三娘刚刚轻松起来的心,顿时又沉入了深渊。
她对大唐律法了解得并不多,也不是这到底是什么罪名。
可是……世上只有这一个名叫李素的人!
只有这个李素能令她欢喜,令她悲伤。
她的悲喜,她的爱恨,她的整个人生仿佛都已牢牢握在他手心里。
若是李素死了,她的余生该是怎样的绝望?
女人心总是脆弱的,刘三娘独自一人越想越害怕。
越想越严重,想到那最坏的结果,吓得她又流下泪来。
“我不能待在府里了,我要做点什么……”刘三娘咬牙站起身。
大理寺探监不容易。
被大理寺收监的人犯都是犯了大事的,寻常小打小闹小纠纷,一般都只关押在县衙监牢。
对别人是难事,对刘三娘来说便算不得难事了。
他没找什么大理寺正卿少卿之类的大官,而是直接找到了看守监牢的牢头,再扔块分量十足的银饼。
牢头便很识相地开了绿灯……
不完全看银饼的面子,终究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牢头也是很有眼力的。
被关进去的不是这家国公的公子,就是那家宰相的公子。
领头的那个还是陛下重用的兵仗局监正。
牢头见多识广,知道这些人在里面关不久。
此时若不行个方便,待他们出去后自己恐怕就不大方便了……
李素被关进大理寺的第二天,刘三娘穿着一身素服,便在李贵的带领下顺利走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一路上刘三娘都在酝酿着情绪,担足了心事。
她怕李素在里面受苦,怕李素吃不惯里面的伙食而饿得奄奄一息。
甚至怕他被大理寺的杀才们用刑……
毕竟我家小叔的皮肤那么嫩,怎么受得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