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阴暗的监牢,闻着处处充斥恶臭的味道。
听着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犯人受刑时的惨叫声……
刘三娘脸色愈发苍白,走了几步后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
陪着她的李贵大惊,刚想劝她出去。
刘三娘却摆摆手,站直了继续往前走。
监牢越走越阴暗,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后。
牢头恭敬地指着前方告诉刘三娘,前面拐个弯便是关押李素的地方。
刘三娘激动地加快了脚步,眼泪蓄在眼眶里打转。
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却听里面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训人……
“弄床新被套,再弄点羊肉,换烧刀子一斤。”
“莫再跟我讨价还价,再多一句嘴我抽死你。”
“你信不?”
熟悉的声音自然是李素。
他的声音已深深镶进了刘三娘的骨子里,永远不会忘记!
蓄在眼眶的泪水很快被她收了回去。
阴暗的监牢里,刘三娘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往李素的牢房靠近。
拐角处,刘三娘悄悄探头,眼前的一幕令她又气又想笑。
李素穿着一身雪白干净,几乎不染一粒尘埃的囚衣。
又丑又难看的衣裳,生生被他穿出偏偏少年郎的味道……
大理寺里其他的监牢皆是又脏又臭,唯独李素住的牢房内外干干净净!
脚下一尘不染,显然被人不知打扫过多少遍,而且根本闻不到任何异味……
牢房里面更干净,里面居然用木架子搭了一个简陋的床榻。
床榻上被褥枕头都有,旁边还铺着一层软垫,软垫上摆着一张略显破旧的矮脚桌。
桌上有书,有纸笔墨,纸堆得很厚。
几名狱卒打扮的人垂首恭敬地站在李素面前。
李素则坐没坐相地斜躺在软垫上,懒洋洋地训人。
刘三娘被眼前这幅画面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不是大理寺监牢吗?
小叔不是囚犯吗?
那这是……
刘三娘气得脸都红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也许是一种小女儿心态,千辛万苦想给情……情郎送温暖,送爱心,担惊受怕了好半天。
费尽心机混进监牢,结果发现这混蛋在牢里的日子,居然过得比她在姑苏县候府里还滋润……
又气又想笑。
小叔真是在哪里都吃不了亏啊!
刘三娘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声音惊动了牢里的李素和狱卒们。
狱卒愕然回头望去,却见一名李贵这名七品军官在前,后面跟着一名女子。
瞧那模样,分明是冲这位李侯爷而来。
狱卒们彼此传递了一记心领神会的眼神,纷纷识趣地告退。
监牢外,刘三娘缓缓揭去面纱,露出绝美的容颜,朝他抿嘴轻笑。
笑容像阳光,照进这阴暗的角落里,仿佛整个世界迎来了日出。
“嫂嫂,你怎么来了?”李素颇觉意外。
刘三娘笑容顿敛,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道:“我怎么不能来?”
“还以为你在里面受了多大的委屈,我把吃的穿的用的都带来了。”
“结果你在里面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早知我就不来了……”
“这里……”李素用手环指一圈,苦笑道:“这里能叫神仙般的日子?”
闻言,刘三娘不由轻笑一声,神情有些异样地隔着监牢的木栅朝他招手。
“你过来一点,靠近一点。”
“让嫂……让我好好看看你”
听到这话,李素顿时一愣,但还是走了过去。
自从上次调戏了一番嫂子之后,李素很明显感觉的感觉到刘三娘对待自己的态度,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被突然捅破了。
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果然就如了那句话,爱,那就要大声说出来。
如果说了还不行,那就睡上几遍,这样才能让她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李素轻笑一声,边走边道。
他顺势而上,也不叫嫂嫂了,直接称呼刘三娘的小名。
“三娘,虽然我早看穿你想掐我。”
“但是……算了,你还是掐吧。”
主动将胳膊往刘三娘面前一凑,刘三娘果然没让他失望。
神情立马一变,咬着牙露出恶狠狠的样子,一双玉葱般的手使劲朝他胳膊上掐个不停。
“叫你闯祸!”
“叫你不计后果!”
“叫你揍人!以前我怎看不出你这么混帐?”
掐了几下后,刘三娘终于心疼地住了手,见李素龇牙咧嘴的样子,又想笑。
玉手温柔地抚过她刚刚掐过的地方,贴心地帮他揉了揉。
“还疼吗?”
“疼……”李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刘三娘瞪他一眼,手下动作不停,仍旧帮他揉着胳膊。
缓缓环视他住的这间监牢,刘三娘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让大理寺的狱卒服服帖帖。”
“把你侍侯得这么周到。”
“呃……这些都是我拿酒换的。”
刘三娘想笑,忍住了,瞪着他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喜欢打架的性子,旁人不懂你,我还不知道么?”
“那个度支司的王郎中跟你有仇怨?”
“揍他以前,无仇无怨。”
刘三娘动作一顿,又继续帮他揉,淡淡地道:“真只为了兵仗局拨钱的事?”
李素苦笑道:“算是吧。”
有些事情不能跟她说,太复杂,也太阴暗了。
刘三娘是个聪慧的女子,李素似是而非的答案显然糊弄不了她。
揉着胳膊的玉指忽然加重了力道,狠狠又一掐……
“又骗我!”
“当今陛下对你如此器重,连房相都经常夸你。”
“若兵仗局真要拨钱,你径自进宫求朝廷便是,为何要冲撞度支司?”
“这话根本说不通!”
李素有些惊讶地瞧着她,以前倒是没发现刘三娘对这种勾心斗角,居然有如此敏感的嗅觉?
刘三娘被李素的目光盯得有些羞涩。
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嘴角一抿。
见李素支支吾吾,刘三娘叹一口气,眼里有点心疼:“你不愿说就算了,我虽是一妇道人家,但也听过街上那些说书人,说着什么朝堂险恶之内的话。”
“你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成天跟那些几十岁的高官贵族们处在一起,容易交到朋友,也容易得罪人。”
“求自保也好,除政敌也好,终究都是一步一险。”
“日后若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又没读过书,那总好过你一人独自面对风雨……”
李素脸上一阵发麻,被刘三娘感动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李素叹道:“三娘,此生能遇见你。”
“是我李素一生最大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