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愣了片刻，接着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放眼天下，知音难觅。
谁会知道其实自己一生都是宝宝呢……
暗暗叹息一声，李素不得不接受自己已不再是宝宝的事实。
定了定神，问出了一个久萦于怀的疑问。
“尉迟伯伯，陛下晋小侄的爵位，此举恐怕不单单是因为我立的功吧？”
“陛下背后可另有深意？”
这个问题困扰李素很久了，当初李世民甘露殿晋爵之时李素便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晋爵并不简单。
这些年李世民一直刻意压着自己的升迁之路。
固然是因为年纪原因，也担心骤升高位而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但如今李世民竟力排众议将自己晋为县公，恐怕里面另有文章！
听到这话，尉迟恭含笑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敏锐，居然能察觉此事另有门道。”
“倒也不枉这些年修炼出来的道行。”
李素无奈一笑：“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侄这些年从来不敢踏足朝堂太深，充其量也就在河边走走。”
“可是纵然走在河边，难免也湿了鞋，勉强还是能窥得几分门道。”
“只是看得到却看不透，小侄实在惭愧……”
闻言，尉迟恭笑道：“你这个年纪，能看到已属难得。”
“对自己不必苛责……”
顿了顿，尉迟恭笑容渐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帝王行事难以揣度！”
“所谓圣心难测，便是这个意思。”
“晋你之爵当然也不可能是随意为之……以我猜测，陛下晋你的爵位一则确因你这次立功颇大。”
“虽然这些年总是压着你的升迁，但这次因你之故而引进真腊稻种，惠泽天下，社稷愈发巩固！”
“如此大功若仍然压着不升赏，怕是说不过去。”
“陛下不仅怕寒了你的心，也怕寒了功臣们的心……”
深深看了李素一眼，尉迟恭道：“太子和晋王，与你的交情恐怕不浅吧？”
李素点了点头：“晋王与我的交情确实不错。”
“可是太子与我，却是似敌似友之间。”
“说到交情，未免有些惭愧了……”
“小侄除了坑过他几次外，基本没干过太感人的事让太子殿下引我为知己……”
尉迟恭冷笑：“你与太子的那点小纠葛，看在朝堂君臣眼里只不过是孩童玩闹罢了！”
“友也好，仇也好，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太子主动登门，试图拉拢你，却被你拒绝。”
“此事已传遍了朝堂，你以为陛下不知道？”
“此事旁人或许当成了一桩笑谈，但陛下怕是已留了心！”
“太子既然主动拉拢你，当然是看中你的才智。”
“晋王天性纯朴，他与你交好自然是因为你二人在晋阳并肩平乱的缘分。”
“未来的大唐天子不论是太子还是晋王，你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陛下先把你抬举起来，作为将来潜邸旧臣。”
“若干年后新君甫立，百废待兴。”
“有你这位大唐百年难遇的英杰辅佐，大唐江山的新旧交替时期方不至于出现乱象……”
被人抬举当然是自豪的事，尤其是被皇帝陛下抬举。
李素性子淡泊，但心中还是有一丝自我价值被肯定的窃喜。
当然，窃喜过后李素很快恢复了冷静。
不管李世民对他怎样的看重，事实上，他仍成了李世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只是自己这颗棋子落下的位置比较重要而已。
重要的棋子，仍旧还是棋子！
而且无法反抗，这个事实令李素有些无奈。
“陛下既知我和太子有过恩怨。”
“若太子将来登基，陛下不担心太子会杀了我？”
听到这话，尉迟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帝王眼里看到的是江山，他做任何事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江山永固！”
“不可否认你是个人才，所以陛下愿意赐你一场富贵。”
“只要你一生为国为君效命。”
“当然，，把你留给下一代帝王是他在量才而用。”
“至于下一代帝王用不用你，留你还是杀你，那是下一代的事了。”
“陛下那时躺在寝陵里，他也管不着了……”
李素眼皮猛跳几下。
话说得很直接，一言道尽帝王心，帝王无情的一面也毫无讳言地说出来了。
尉迟恭终究是久经沙场和官场的老臣，看问题确实很透彻！
尤其是，这番话有点犯忌，似尉迟恭如此稳重的人轻易不会说。
今日能当着李素的面说出来，可见他已真的将李素看成了自家亲人晚辈。
“也就是说，无论未来的大唐天子是太子还是晋王。”
“我这颗棋子当定了？”李素摸了摸鼻子。
尉迟恭点了点头有：“江山如棋盘，世人皆是棋子，岂止你一人哉？”
李素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露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那么，问题来了……”
毫无预兆的一脚，踹得李素一个趔趄！
尉迟恭冷冷看着他：“长辈面前好好说话！”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摆出一张忧国忧民的恶心嘴脸啥意思？”
“其实长齐了……”李素弱弱地争辩了一句。
见尉迟恭神色愈发不善，李素只好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好吧，问题来了……”
“别，尉迟伯伯莫恼，小侄真有问题……”
“说！”尉迟恭横瞥了他一眼。
李素连忙开口：“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却也不至于急到这个程度。”
“魏王谋反事败还不足一年，陛下完全没必要如此着急。”
“尉迟伯伯可知何故？”
闻言，尉迟恭点了点头，道：“难得你看得如此深远。”
“老夫私自揣度，这也是陛下晋你爵位的最后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尉迟恭看着他，缓缓道：“老夫以为，陛下应该有了东征之念！”
李素一愣：“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