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慧灆今日换了装扮,不似昨日那般衣衫褴褛的模样。
一身清爽干净的奴婢女装,湖绿色的宽裙和重新梳洗过后编成的丫鬟双髻。
看起来娇俏可爱,颇有几分金大师笔下的双儿的韵味。
高慧灆的打扮也是出自李素之手,来自于这个邪恶霸道总裁的恶趣味。
当然,刚开始时高慧灆抵死不从。
李素只好祭出一百个精壮大汉的法宝,便轻易使她就范。
丫鬟就应该如此装扮嘛,模样俏,打扮也俏。
行军路上有这么一个娇俏女子相伴,真真是极好的。
路并不平坦,泥泞坎坷,寒风一吹冷得让人直哆嗦。
高慧灆高一脚低一脚地快步走着,她的身子委实娇弱。
虽说练过一点功夫,但她的功夫委实不够瞧。
从蓟州城外大营开拔到现在,不过才走了小半天的功夫。
她便开始喘着粗气,脚步也越来越慢,几乎快跟不上了。
李素在马背上俯下身,盯着她笑道,“累不累?”
高慧灆咬着牙没理他,仍一步一步走着,步履颇见虚浮。
偶尔一个踉跄,却迅速稳住身形,然后继续前行。
李素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嗯,看来是个性格挺好强的女子。
李素板起脸道,“立个规矩,主人问你话,必须毕恭毕敬回答!”
“否则,一百个精壮……”
话没说完,高慧灆马上道,“累。”
李素满意地点头,“好,表现不错。”
“来,给你一块鹿肉干吃。”
一块二两左右的鹿肉干递到她面前,高慧灆表情有点复杂。
——怎么看都像在驯狗啊。
咬着牙接过鹿肉干,高慧灆嘴唇嗫嚅了几下。
可能想骂人,终究慑于面前这个男人的淫威而忍气吞声。
鼻孔里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高慧灆将鹿肉干塞进怀里,然后硬撑着虚浮的身躯前行。
脚下忽然一个趔趄,高慧灆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地上倒去。
窃自期待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没有出现,李素这个邪恶的主人果然是反套路反鸡汤的先行者。
他眼睁睁看着高慧灆摔倒在地,任由这个美貌的女人像一支标枪般狠狠地摔下去。
“厉害!”
李素惊愕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摔倒时膝盖都不弯,怎么做到的?”
“你是僵尸吗?”
高慧灆悲愤地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唐国太邪恶了!
军队邪恶,面前这个唐国大官也是。
高慧灆摔的这一下有点严重,脚崴了,足踝肿了起来。
勉强站起来走了两步,最终还是痛苦不堪地倒下。
李素瞥了她一眼,终于发了善心。
“来人,给她一匹马。”
高慧灆被军士搀上了马,黛眉紧蹙,表情痛苦。
却莫名地朝李素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一记感激的眼神或许连她自己都吓到,急忙收回目光,垂头看地。
李素捕捉到了她刚才的那记眼神,嘴角忽然一勾。
嗯,霸道总裁越来越像样子了。
对如何驯服这个目的不明的女人,李素也有了一些心得、
大抵就是平均抽她十记鞭子后,再给她塞颗甜枣,捋捋顺毛,然后继续抽。
长此以往,这个女人会越来越抖M……
从蓟州出发到柳城,这一路的行军李素却觉得没那么艰苦了。
可能是因为路上多了高慧灆这个新收的丫鬟吧。
尤其在高慧灆摔肿了脚之后,她的人生大抵便再也没有见过阳光了。
骑在马上,与李素并肩而行。
李素旅途怕寂寞,与刘卓认识太久,该聊的天都聊完了。
好不容易遇到高慧灆,于是她的倒霉日子便开始了。
每天李素都有说不完的话,嘲讽,毒舌,贬低,火力全开。
从她的打扮到她的长相,接着非常有高瞻性地跳出个人的桎梏。
放眼整个棒子国,把棒子国从里到外嘲讽个够……
好几次高慧灆都有崩溃发疯的迹象,李素是个非常有眼力的货。
见她快发疯了,马上识趣地住嘴,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让她自我修复一下心理承受能力。
等到她修复得差不多了,李素继续火力全开。
高慧灆这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李素那天晚上说“生不如死”“如坠无间地狱”是什么意思了。
没错,肯定是针对她的!
充满乐趣的行军走了足足半个月,前军有斥候飞马来报,大军离营州柳城已不足三十里。
李素轻松的心情徒然一沉。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即将要从这里开始了。
然后,李素的第一反应是扭头望向高慧灆。
见高慧灆一脸平静地看着远方,目光清澈有神,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个女人……嗯,有点深度!
柳城城外,三十万大军扎下营盘。
白色的营房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在城外山谷平原上连绵数十里。
柳城位于大唐与高句丽的国境线附近,这里已是两国交战的真正前线了。
大军扎营后,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一队队的斥候探马被派出营地,他们渡过辽河,无声无息地混入高句丽国境内。
李绩,程知节等将军们日夜留在李世民的帅帐中,一群人聚在一起,不分昼夜地商议出兵之事。
甚至连张涂的表现都不寻常,李素亲眼见到一些穿着高丽寻常百姓服饰的人出没在中军大营内。
张涂与他们一个个秘密交谈许久,然后这群看似普通的百姓便悄然无声地出了大营不知所踪。
大营内的气氛也徒然变得紧张起来,将士们少了许多行军时的欢声笑语。
许多人默默地留在营房内,不停地擦拭着手里的刀剑戟矛。
每间营房都传出霍霍的磨刀声,除此别无动静!
气氛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肃杀之气,令人分外感到压抑难受。
李素也尽量待在自己的营房里不出去,营房里虽然无聊枯燥,但外面的气氛更难受。
李素骨子里其实是个厌恶战争的人,不仅厌恶战场上的残肢断臂和凄厉的惨叫,也厌恶战前这股令人几欲窒息的压抑气氛。
因为它让人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