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的表情愈发苦涩，他总算明白程知节今日要见他的原因了.
龙潭虎穴不是浪得虚名，李素觉得自己每次进程府都能遇到倒霉事^
“呃，程伯伯，功臣画像虽是小子所谏。”
“但如何排名次……小子可真的说不上话了！”
“陛下乾纲独断，小子怎敢多言？”李素艰难地道。
听到这话，程知节哼了哼，“小娃子年岁渐长，性子倒变得畏缩了。”
“莫非你还不知自己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如今你可是被陛下待之以国士，哪怕你说的话再离谱，陛下都会郑重其事仔细思量！”
“功臣画像是你提出的，你编个理由，给老夫安排个好名次易如反掌。”
李素小心翼翼道，“不知程伯伯想排第几名？”
程知节瞥了众人一眼，露出傲然之色，挺胸道，“第一铁定是长孙老儿的，这个老夫有自知之明，就不跟他争长短了。”
“所以老夫便委屈一下，位列第二吧。”
“这个名次想必亦是众望所归……”
话没说完，尉迟恭李绩二人顿时炸了，齐声怒道，“老匹夫厚颜无耻！”
程知节环眼圆睁，喝道，“不服气便过来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李绩顿时怒了，当即便怪叫一声，怒道，“打便打！”
“老夫生平杀敌无数，多杀一个不要脸的老货有甚打紧？”
猝不及防间，二人又打了起来。
李素惊恐地看着前堂内的飞沙走石，一时间茫然无措。
旁边的尉迟恭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贤侄莫怕，俩老匹夫向来不对付，见面胡乱找个理由便打起来。”
“这些年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李素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道，“叔伯们太奔放，小子跟不上长辈们的节奏。”
“实在羞愧……”
闻言，尉迟恭轻笑，“该羞愧的是他们，你羞啥？”
李素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道，“您几位今日来程家，也跟程伯伯一个意思吧？”
“伯伯若想争个名次，小子过几日进宫……”
话没说完，尉迟恭摇了摇头，断然道，“老夫对功臣画像殊无兴趣。”
“再说，当年跟随陛下征战的从龙功臣多矣。”
“老夫或许还排不上号……”
李素顿时肃然起敬，“伯伯高风亮节，有儒将君子之风，晚辈心慕之。”
尉迟恭大笑道，“你小子这张嘴越来越油滑了，老夫缺你这晚辈一声夸奖不成？”
“这俩老货打起来没完没了，此地不宜久留，没事咱们就走吧。”
“刚才程老匹夫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如此大事岂有为难一个晚辈的道理？”
“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走，莫在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
李素求之不得，闻言毫不犹豫地赞同。
堂内程知节和李绩二人打得昏天黑地浑然忘我。
李素和尉迟恭、牛进达三人招呼都没打，大摇大摆便离开了程府……
出了程家门，没多远便是尉迟恭府邸。
都是开国功臣，住的地方并不远。
李素三人走了一会儿便进了尉迟恭的家门。
李素先按礼数分别拜望了尉迟家等等长辈，这才进了前堂，三人宾主而坐。
尉迟恭捋了捋青须，道，“李素，你牛伯伯不是外人，老夫便敞开说了。”
“功臣画像一事在长安城里闹出不小的动静，尤其是有从龙之功的军中将领，更是对功臣画像分外眼红！”
“今日程老匹夫算是开了个头。”
“不过你万莫蹚这浑水，这滩水深不可测！”
“一不小心会罪人伤己，届时得不偿失。”
牛进达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
看着二人关怀的目光，李素心中感动，“是，小侄谨记尉迟伯伯教诲。”
尉迟恭看着他，笑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的成就或许比老夫更高。”
“咱们你李家眼看就要兴旺世代公侯了，越是如此，李素你越要言行谨慎，不可轻易涉险。”
“凡事求个稳妥，宁可退步妥协，亦不可冒进……”
李素笑着应是，心下有些奇怪。
恐怕尉迟恭这番话不仅仅是指功臣画像一事。
一旁的牛进达迅速与尉迟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道，“前阵监察御史刘沈被刺一案闹得满城风雨。”
“因事涉储君之争，我等军方老将俱未发一语。”
“毕竟我们手握兵权，在军中多少有些威望，若贸然插手必是帝王大忌！”
“不过此案从头到尾我们都看在眼里，此案涉及晋王与太子，恐怕与李素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闻言，李素一惊。
这事他做得很隐秘，除了身边极少数人外，别人断无可能知道！
实不知牛进达和尉迟恭是如何得知的？
见李素表情犹疑，尉迟恭笑道，“老夫与你是最亲近之人，你牛伯伯也不是外人。”
“今日堂内只有我们三人，你有何不敢承认的？”
李素咬了咬牙，“是的，此事是我所为。”
“……只不知二位长辈如何知道的？”
牛进达叹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察觉你与晋王来往甚密。”
“晋王年幼，在朝中素无根基。”
“太子势大，朝中门卿如云，甚至连长孙无忌都偏向太子！”
“晋王身陷命案，却莫名其妙赢了太子，而且连山东士族都出来为晋王担保。”
“若说晋王身后没有高人指点布局，他怎么可能从此案中脱身？”
“更何况，此案过后，太子被陛下罚闭门思过，晋王的地位却一飞冲天，愈得陛下宠爱！”
“二子夺嫡，晋王大获全胜，背后必有高人。”
“老夫与你尉迟伯伯私下揣度，皆认为除了你，旁人不可能有如此手笔出奇制胜！”
尉迟恭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似是欣慰又是责怪，，“果真是好手笔啊！”
“其中过程老夫并不知，可是单看结果便已钦佩万分。”
“太子挟长孙无忌和朝中半数门卿之威，将晋王几乎置于死地！”
“如此劣势之下还能完美翻盘，反败为胜，委实精彩之极。”
“更难得的是你心中有仁念，明知开口能请动我们这些军中老将，行事起来事半功倍。”
“可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安危，楞是在我们面前不提一字，将我们瞒得死死。”
“这份胸襟，这份担当，这份谋算。”
“老夫似你这般年纪时自问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