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禄东赞大惊。
由不得一众吐蕃人反应,四方馆外面忽然又扔进了无数支燃烧的火把。
漆黑的夜色里,昏黄的火光像流星一般落在四方馆的院子里。
房顶上,像一阵美丽眩目的流星雨……
四方馆顿时火起,倾盆大雨淋在火堆上,却毫无作用。
油助火势,火借风势,四方馆的大火瞬间便熊熊而起!
禄东赞再也无法为喜爱的大唐作任何解释辩白了,不但童话里是骗人的,中原的圣贤书也是骗人的。
看看,看看大唐都教化出了一群怎样的刁民?
还好意思说我们吐蕃是化外蛮夷?
呸!不要脸!
禄东赞又惊又怒,眼看四方馆的房子烧了起来。
四方馆内所有的吐蕃使团随从全都乱了。
有人红着眼拔刀便往外冲,有人拼了命往烧着的屋子里跑,抢救贵重的财物。
禄东赞一把揪住往外冲的随从,厉声道:“不准出去!”
“唐国有宵禁严法,今晚这把火来得蹊跷,焉知里面有没有圈套?”
“出去便落了唐人口实!”
随从们满脸愤恨,却只能从命,恨恨地瞪着四方馆外。
火势越来越大,照亮了四方馆周围的民居。
如此大的火势终于引起了武侯和坊官们的注意,于是铜锣急促地敲响,四面八方传荡着气急败坏的救火声。
外面放火的那群汉子似乎达到了目的,也纷纷跟着大喊起来。
“谋反了!”
“谋反了!魏王今夜谋反!”
声音越传越广,隐隐盖过了四面救火的呼喊声。
然后仿佛事先约好了似的,四方馆外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
放火的汉子们一声招呼,纷纷四散开来,隐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禄东赞站在院子中,放火之人的喊声字字皆入耳。
直到外面的人离去,禄东赞的脸色却难看至极,身躯气得瑟瑟直抖。
良久,救火的人离四方馆越来越近,已能听到武侯坊官们焦急的呼唤声。
禄东赞这才松了一口气,无神地瘫坐在地上,满脸悲愤地仰望天空。
“你国魏王谋反……你烧我屋子作甚?”
“本相招谁了?”
满腔悲愤,罄竹难书。
禄东赞到现在都是一脸懵逼。
搞不清在这座举世尊仰的大唐都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人和事都不符合逻辑了呢?
大唐人的世界,他这个老外真的不懂……
回过头再想想刚才还在充满虔诚的读中原圣贤书,为书中的每句话击节赞叹不已。
再看看现在四方馆内处处冒烟着火的房子,禄东赞刚刚建立起来的三观崩塌了。
说好的无为不争呢?说好的礼仪之邦呢?
我在屋子里学习你们的文化,羡慕你们先贤的智慧,你们却特么的在屋外放火……
这一刻,禄东赞对人生充满了迷茫。
吐蕃随从忙着打水灭火,禄东赞呆呆站在院子里不言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回过神来,随手一把揪住一个吐蕃路人。
“刚才外面喊什么?”
吐蕃随从不确定地道:“唐国魏王……谋反?”
闻言,禄东赞倒吸一口凉气:“魏王谋反?”
“今夜?此时?”
随从急忙应是。
眼中闪过无数莫测的光芒,随即禄东赞重重地一击掌。
“反!使劲反!”
“早该反了!唐国越乱越好……”
禄东赞高兴极了,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最好把太极宫也烧了!”
看着使团随从们仍忙着井里打水灭火,禄东赞皱了皱眉,喝道:“都给我回来!”
“唐国的房子,烧成渣都不关我们的事,要你们救什么?”
“明日我便去太极宫觐见唐国皇帝,今晚贼人火烧四方馆,皇帝必须给吐蕃一个交代。”
“否则必不甘休!”
随从们急忙扔了桶和盆,老实地在院子中站好。
“还有,天明后马上派人出城,远赴吐蕃。”
“告诉我们的赞普,唐国内乱,魏王谋反。”
“我们吐蕃大军可于边境集结,伺机而发!”
随从行礼应是,刚转过身,禄东赞又叫住了他。
眼中闪过一抹冷冷的笑意,禄东赞道:“命人再拟一份国书,待我吐蕃大军边境集结后再递予唐国皇帝。”
“语气不妨谦卑一些,就说吐蕃请求唐国和亲公主陪嫁之物。”
“钱财也好,瓷器丝绸也好,佛经道家典籍也好,修桥铺路盖房的工匠也好。”
“总之多多益善,请唐国皇帝看在两国友邦的份上不吝赐赠!”
随从一呆,抬头惊愕地盯着禄东赞:“大相,这不是,这不是……”
禄东赞笑道:“你想说趁火打劫对吗?”
随从不敢应,垂头称罪。
禄东赞哈哈大笑:“魏王谋反,唐国内乱。”
“今夜不论谁胜谁负,唐国皇帝都会措手不及!”
哪怕剿灭了谋反,将来很长一段日子也要清洗朝堂,拔除余孽。”
“如此一来,文臣武将人人自危,此时正是唐国内部空虚混乱之时!”
“天赐良机,若不取之。”
“岂不白白错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