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君臣忙着抗灾赈济,长安城里同样也有人在忙。
不过他忙的不是赈灾,而是个人的前程。
今日赵国公长孙府上来了一位熟客,同时也是贵客。
一大早,贵客便登门了。
长孙家的管家急忙大开中门摆出仪仗准备迎客,却被贵客阻止。
“本王此来拜访舅父,自家人何必虚礼?”
“免了,便从侧门入吧。”
贵客却是魏王李泰,长孙无忌的亲外甥。
自从上次误闯兵仗局之后,李世民强忍着心痛,下令要他过完年就去封地就藩!
如今已经是贞观十一年一月底了,再过半个月就会迎来辞旧迎新。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几个月过去了,以为父皇只是一时气话的李泰终于慌了。
父皇这次是跟自己来真的,是真要把他赶出长安!
魏王登门,长孙家是必须大开中门迎客的。
不仅如此,还要摆香案,出仪仗,从前门到中堂都要铺上红地毯。
只是长孙无忌身份不同,他不但是李泰的亲舅舅,同时也是李世民最为信任的辅国宰相!
不客气的说,长孙无忌在李世民面前的发言权,可比李泰这些皇子大多了。
所以礼制是礼制,任何皇子登长孙家的门都不敢托大,更不敢摆王爷的架子!
全以晚辈礼相见。
包括李泰。
长孙家的管家自然也是作势摆个样子,他相信没有哪个皇子真敢以礼制要求长孙家开中门。
见李泰果然阻止,管家也从容一笑,将李泰引入前堂。
刚坐下,李泰顺势便问起了舅舅长孙无忌。
管家恭敬回答他,长孙无忌两日前奉旨出巡洛阳。
领了两万难民将他们转到洛阳周边安置。
算算日子,估摸也快回长安复命了。
李泰点头,笑容不变。
今日李泰来得很低调,只带了数十名侍卫。
而他也只穿着很寻常的玄色绸衫,从仪仗到服色再到身上的配饰,丝毫看不出魏王的模样,显得非常的谦逊有礼。
听管家说长孙无忌外出,李泰神情微露失望。
这次登门,自然是有事而来。
他不想去封地……
近日长安城外聚集难民无数,满朝上下为安抚难民而到处忙碌。
从三省到六部,甚至连长安周边的地方官府都忙得脚不沾地。
每个朝臣都被派了职司,一切以安抚难民为中心。
令李泰惶然的是,父皇竟没给他派任何一件差事,就连他主动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求见父皇而不果,只好走迂回路线了,李泰于是找到了亲舅舅。
独自在长孙家的前堂坐了一阵,李泰愈发坐立不安。
一听说舅舅不在长安,李泰便有些坐不住了。
然而,老天终究不负魏王,坐了大约半个时辰。
李泰正打算离开另想办法时,却听前面庭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泰一呆,接着大喜过望,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出堂,飞快迎上前去。
长孙无忌满面风尘,一脸疲惫。
回家刚迈入前庭,便听到李泰飞快迎来。
“甥,泰,拜见舅父大人!”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捋了一下青须。
两眼闪过一道明悟之色,然后躬身行礼道:“原来魏王殿下莅临寒舍。”
“老臣拜见……”
“舅父大人万莫如此,折煞外甥也!”
李泰急忙两手托住了长孙无忌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
“君臣为先,亲伦为后。”
“殿下,礼不可废!”长孙无忌坚持道。
“外甥今日微服而来,是以晚辈之礼而登门,自家人何必论君臣?”
以往倒也罢了,虽说李泰不敢在长孙无忌面前造次。
可长孙无忌若坚持行礼,李泰通常也是半推半就,大家走个过场便完事。
可今日李泰打定主意低调谦逊恭让,舅甥俩在庭院一个坚持一个推让,长孙无忌这个礼楞是没拜下去。
最后长孙无忌顺势便作了罢,将李泰请入了前堂。
坐在长孙家的前堂,李泰颇有些局促。
虽然对面坐着的是他的亲舅舅,可是人在朝堂,心思莫辨。
要知道,长孙无忌一直都是支持太子的,而非他魏王!
长孙无忌仍旧往常般慈祥和蔼的模样,捋着青须笑吟吟地看着李泰。
先聊了一阵子家常,从弘文馆几位老师最近教的什么书,到饮食起居。
中间还以长辈的姿态告诫李泰亲贤臣,远小人之类的大道理。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李泰与他聊了半晌,紧张忐忑的心情稍有放松。
终于找回了娘舅家的感觉,神情也渐渐松弛下来了。
长孙无忌何等的人精,七拉八扯的,还不就是为了让李泰放松。
见此刻已达到了目的,这才捋须缓缓问起李泰的来意。
李泰脸色微变,沉默半晌。
忽然起身面朝长孙无忌,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泰已失父皇宠爱,性命岌岌可危。”
“求舅父大人救我!”
阖眼捋须,长孙无忌沉吟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他这才缓缓地道:“殿下,臣只想问你一句。”
“当初你去兵仗局,真是误闯的吗?”
“这……”
闻言,李泰不由抬了抬嘴唇。
论年龄而言,如今的他还是个少年。
正所谓少年心性,听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想去见识见识,这是少年的通病。
兵仗局亦是如此,因为这个衙门太神秘了!
可让李泰没想到的是,好奇心害死猫,这一次他真的栽了……
看到李泰的模样,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殿下尚且幼龄,每每遇到一些新奇的事务,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去瞧个明白,臣能理解。”
“可殿下为什么在被兵仗局周围的禁军抓住的时候,不选择立即离开,反而还在兵仗局住了几天?”
“殿下这样做,不是更加引起别人怀疑吗?”
“这么绝密的地方,就连老臣我都不知道其中的端倪,也不敢去打听端倪,更别说还在那里住下。”
“殿下懂臣的意思吗?”
听完,李泰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显然对长孙无忌的回答不太满意。
说了一大通话看似句句在理,可细细思量后,一句都没用。
他李泰今日是来拉同盟求助攻的,这样的回答岂能打发他?
“舅父大人说的极是,泰谨记于心。”
“可如今后悔晚矣,反而还惹得满朝议论。”
“这……还请舅父大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