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的脸颊使劲抽搐了几下,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安慰。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安慰话。
当然,这句话对陈婉儿来说,又是一记来自直男的神补刀……
“夫人啊,尉迟伯伯家的饭菜……”
“果真那么难吃么?”
陈婉儿赫然抬头看着他,见李素一脸探究真理的认真表情。
陈婉儿呆怔半晌,又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妾身……真的不想活了!”
这一记补刀补得又准又狠。
陈婉儿羞愤万分,真有了寻死的念头。
埋在李素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素手忙脚乱安慰半天也不见好。
陈婉儿总觉得自己给姑苏县公府丢了脸,除了剖腹自尽别无选择……
在李素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件很小的插曲,充其量就是有点小尴尬。
可对陈婉儿来说,几乎等于犯了死罪一般不可饶恕!
太讲究礼数的时代就是这样。
圣贤以礼乐教化天下,这个礼字便给千年的国人设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牢笼。
说话有说话的礼、治国有治国的礼、吃饭睡觉都有着必须遵守的礼!
哪怕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很多家庭照样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对陈婉儿来说,当着尉迟伯伯全家人的面吐得稀里哗啦,用一种恶心的方式破坏了一家人的饭食。
这就是极度的失礼,必须以死谢罪!
李素环臂抱着陈婉儿,一边笑着安慰一边暗自寻思。
近些日子,陈婉儿已出现好几次毫无征兆的呕吐了。
前几次李素以为吃坏了肚子,只嘱咐好好养息,并没有多想。
可是这次因为呕吐而出了这么大的丑,李素不得不重视起来。
当然,李素的情商还是很高的,不像那些傻白甜一样专往吃坏肚子的方向下判断。
思来想去,李素的心脏不由猛地一缩,然后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赫然扭头盯着陈婉儿的脸和肚子上下打量。
陈婉儿哭声一顿,被李素的目光盯得全身发毛。
不自在地忸怩了一阵,讷讷道:“夫君,您在看什么?”
李素强抑住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狂喜,努力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你最近食欲如何?”
“还有,呃,月事……来了么?”
听到这话,陈婉儿被臊得满脸羞红,轻捶了他一下:“妇人家的事,夫君问这个做甚?”
“别忙着羞涩。”
“先告诉我,快!”李素语气有些急了。
陈婉儿见李素面色凝重,也被感染了情绪,不由紧张起来。
左右环视一圈,这才凑到李素耳边羞声道:“妾身最近吃不下东西。”
“就连上次夫君花了心思亲自给妾身做的清蒸鱼,妾身也只吃了两口就没动了,辜负了夫君的心意。”
“至于月事,不知为何,从上个月起就没……”
话音突然顿住,陈婉儿总算想到了什么。
目光短暂地呆滞了片刻后,明眸渐渐变得闪闪发亮!
迅速和李素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眼里皆是一片抑制不住的狂喜。
“夫君,夫君的意思。”
“难道妾身……妾身……”陈婉儿语声发颤,眼中飞快蓄满了泪水。
“夫人先莫声张。”
“万一咱们猜错了,传出去反而闹了笑话。”
“嗯,听夫君的。”
陈婉儿重重点头,泪水随之滑落腮边。
李素咬了咬嘴唇,轻轻拍了她几下,将她小心扶到床榻上半躺好。
然后转身出了门,边走边大声道:“管家,管家!”
“他妈的,人呢?”
管家胖胖的身子出现在后院小拱门外。
“管家,准备几个人手,收拾几辆马车。”
“去长安城宗圣宫,将孙老神仙请来……”
管家一头雾水,不知为何无端端的突然请孙思邈这位神医。
但见李素神情凝重且焦急,想来必是大事。
也不敢多问,行了一礼便匆匆往外走。
走了两步,管家忽然停住,不知想起什么:“公爷,老汉上月听府里人说。”
“孙老神仙离京云游去了,至今未归。”
“若公爷想寻老神仙瞧病,恐怕……”
听到这话,李素顿时有些失望,接着道:“哦,那就派人拿我的名帖,去太医署请太医令王佘来一趟。”
“跟他说我府上有急事,马上去!”
王佘是孙思邈的大弟子,医术颇得几分真传,李素觉得由他把脉更放心些。
管家不敢怠慢,急匆匆掉头离开。
李素回身,走到陈婉儿榻前。
眼里带着喜悦的笑意,柔声道:“我已派人去请孙老神仙的弟子,过不了多久便来。”
“夫人好生躺着。”
此刻,陈婉儿神情紧张,既欣喜于即将降临的好消息。
又忐忑于所料不中,白落一场空欢喜。
“夫君,若把过脉后并没有……”
李素笑道:“没有就没有。”
“咱们还年轻,继续努力便是!”
陈婉儿紧张之色稍缓,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后,天已近黄昏时。
府里的马车载着王佘,匆匆从长安城赶了回来。
二人见面没有过多客套,李素行了一礼,王佘便道:“贵府何人身子有恙?”
李素拱了拱手:“劳动王神医走一遭,实在过意不去,我家夫人这几日有点不舒服……”
王佘很实在,点点头道:“后院我不方便去。”
“不如公爷您请家夫人出来前庭,我先把把脉。”
管家急忙张罗丫鬟将陈婉儿扶到前堂。
陈婉儿面色潮红,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
端庄地朝王佘行过礼后,王佘便直入主题,先问症状。
听到陈婉儿说起最近食欲不振,嗜睡恶心等症状后。
王佘似有所觉,扭头朝李素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李素头皮直发麻,心中的狂喜愈发强烈了……
王佘净了手,取出腕枕,请陈婉儿将手腕放在枕上。
然后伸出三指,轻轻搭在陈婉儿的脉搏上。
李素和管家在一旁屏声静气,等待王佘把脉诊病。
李素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生怕王佘诊断出的结果与自己猜测的不一样。
陈婉儿更是不堪,嫁入李家快三年了,诰命都封到四品了,至今却一无所出!
她所承受的压力,比长安城所有的权贵夫人更大。
今日总算有了征兆,是好是歹全看王佘接下来的诊断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