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扭过头,武氏两眼通红。
目光却从未有过的不甘:“李公爷救过咱们的命,我和你的命都是他给的,我一生感激他,敬仰他。”
“可是,纵然是救命恩人,我的命运也不能由他来安排!”
“命是自己的,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纵死无悔!”
掷地铿锵的一番话,震得秀儿浑身直颤。
她定定注视着武氏那张忽然变得坚毅决然的面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一直知道这位武姐姐性格倔强,心比天高。
可她却从不知道,武氏竟倔强到如此地步。
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武姐姐,你到底为何要离开李家?”
“咱们好好在李家待着不好吗?”
“不愁吃不愁穿,有月还有俸钱,府里上上下下也和气。”
“能遇到这样的主家,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姐姐,咱们要惜福呀……”秀儿焦急地握着武氏的手道。
武氏一笑:“秀儿,你不懂。”
“我的志向……姑且叫志向吧。”
“我的志向,绝不是屈居在权贵家中眼看着别人如何富贵腾达!”
“咱们服侍的主家再富贵,再显赫,终究不是属于我自己的富贵显赫。”
“不仅如此,我更痛恨身为女子,不得不屈于世道。”
“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
“秀儿,原谅我,不能一直陪你照顾你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答应你,将来我若有腾达的一日,定将你从李家接出来,许你一生荣华!”
“我……会用尽全力,保护你的单纯善良至死不变……”
听完,秀儿愈发焦急,她终于察觉与武氏要分离了。
惊惶得连语调都变了。
“武姐姐,你到底要去哪里?”
“为何你一定要离开李家?公爷对你那么好……”
武氏神情愈发凄苦:“他确实对我好。”
“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一直有着很深的戒意!”
“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既然对我如此防备,当初为何偏偏要将我救出掖庭?”
“由着我在那里自生自灭不好吗?何必多此一举?”
“既然将我救出来了,为何不领我的感激报答之情,时时刻刻与我疏离冷漠?”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秀儿,我在李家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揣度猜测他的想法,他的喜恶!”
“越猜越不踏实,越猜越心灰意冷,我已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深深吸了一口气,武氏的脸上绽放出坚定决然的光辉。
“秀儿,我已决定。”
“我要离开李家,离开他!”
“我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
“不爱亦不恨,只是他和我……走的路不同。”
说完,武氏眼眶一红,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泪珠滴落在河边的卵石上,迸裂如落英。
那时的李素在武氏的心里,只是一块长得很像人的跳板而已。
说得直白点,武氏只想利用他,在他身上借个力,纵身一跳。
跃向更高的高枝之后,谁还会记得这块跳板长什么模样?
只可惜,武氏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李素的魅力!
李素不是她的跳板,而是她的深渊。
当她发现自己完全不可能掌控或是利用这个男人,甚至连自己都快深陷在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之中以后。
武氏赫然警醒,然后果断做出了选择。
非常人之所以非常,是因为这类人杀伐果断,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
而且落子无悔。
武氏选择了挥剑断情,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她更清醒地明白,自己若不能马上从这段单相思中抽身而出,必将悔恨终生!
因为李素的表现很明白地告诉她,在李家,她只是一位客卿。
为家主出谋划策可以,滚床单不行,甚至想当个妾室都毫无希望……
所以,武氏选择了离开。
她不轻易动情,就算为了某个男人动情,也会下意识的用自己的真情换点什么回来。
比如名分,比如权势。
如果动情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换不来,对她来说自然是一笔亏损的投资。
这个时候,果断止损抽身便是最明智的选择!
武氏离开已成定局,李家的池塘太小,容不下她的野心。
尽管李素早就对她说过,待得时机成熟,他会让她如愿以偿,为她寻得一处高枝。
但武氏终究还是决定自己离开。
也许,这是她为自己奋力保留的最后一丝倔强和尊严吧……
当然,李家再怎么说也是权贵高门,一个丫鬟不可能说走就走。
武氏所说的离开,眼下只是心离开了。
离开后去哪里,怎样实现自己往上攀爬的野心,这些她并没有具体的方向。
在前途没有具体的方向和规划以前,她仍旧会留在李家。
另一边,东宫设宴。
也不知道李承乾是抽了什么风,突然要举办宴会。
上到宰相尚书,下到县令都请了过来。
当然,李承乾为人还是非常低调的。
虽然如此大张旗鼓,但却借用了她的妹妹豫章公主的名头来举办这次宴会。
与其说是东宫设宴,还不如说成是公主设宴!
豫章公主住在万年县的封地,平日鲜少出门,更不插手长安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权势争斗。
有着尊贵而超凡的身份,又有一副与世无争的性格。
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大人物突然决定举办一次游园夜宴。
长安城但凡有头有脸的权贵谁敢不给面子?
谁不会趋之若鹜?
大唐的风气是奔放且激昂的,尤其是权贵圈子1
从皇子公主到宰相尚书,邀朋唤友举酒设宴是非常平常且频繁的事。
不必费心编造设宴的理由,更不必管所谓的年节。
觉得孤单寂寞冷了,觉得想喝酒了,都可以成为举宴的理由。
甚至于,觉得自己很久没泄过火了,想与狐朋狗友来个各种不堪入目姿势体位的趴体。
这个……也可以算理由。
跟年轻人的爱情一样,钱多人傻烧得慌。
就想败家图个热闹,需要理由吗?
当然,豫章公主举办的酒宴还是很独特的,酒宴设在公主府内。
而公主府的前院正殿供着道君爷爷,后院才是举宴之地。
不管有没有信仰,不管身份如何高贵,被邀请的宾客进门后都不得不毕恭毕敬地给道君爷爷磕几个头。
表达一下对道教组织的敬畏……
有些没信仰的觉得磕了头吃了亏,顺便便在道君爷爷面前胡乱许了一堆愿。
头都磕了,多少你得给我办点事,这道理没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