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不待李治下令，三五人一拥而上，须臾间便逮住了那几只傻兔子。
李素看了看，嗯，很利落，全家老小一个都没放过，满门查抄的架势。
小兕子怀里抱着兔子，稀罕得不行。
也不顾惊骇绝望的兔子使劲在她怀里挣扎，她却一脸母性温情地不停抚摸着兔毛，低声不知呢喃着什么。
没过多久，兔子在她怀里居然安静下来了。
李治和李素并肩静静看着她，看着妹妹如此高兴，李治的脸上也布满了宠溺的笑容。
“小兕子爱哭，几乎是从小哭到大。”
“我这个亲哥哥都哄不好，今日出来玩一趟，能见到她如此开怀。”
“李兄，多谢你了。”李治诚恳地道。
李素回了一礼：“我也只是带她玩耍而已，小孩子嘛，玩起来就无忧无虑了。”
“你们住的太极宫太严肃了，公主殿下怎么高兴得起来？”
正说着，身后的禁军将领耳朵忽然支了起来。
锐目朝左前方一扫，忽然抬手道：“晋王殿下，李侯爷，前面有只鹿，可要射杀？”
李素二人愕然望去，却见远处丛林里慢悠悠走出一只鹿。
身子有点肥壮，看来长了不少膘。
灵巧轻盈的四蹄悄无声息地踏上草地，似乎对周围的人群并不太害怕。
在众人的目光里慢慢地踏蹄前行，一副明星出场时的派头。
李素顺手接过禁军将领递来的弓。
弓不大，拉力大约不足一石，李素和李治都是文弱书生的体质，只能拉得开这种小弓。
李素接过弓，却转身将它递给了李治，笑道：“今日殿下虽发了不少箭，却一箭都未命中过。”
“来，射这只鹿试试。”
李治赧然接过弓箭，白了他一眼。
一阵轻微的吱呀响，雪亮幽冷的箭矢已指向那只悠然垂头吃草的鹿！
人与鹿相隔二十步，这个距离很适合。
旁边的亲卫纷纷悄无声息地拔刀出鞘，若那只鹿中箭逃走，众人便待一拥而上，帮李治善后。
等候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
李治却忽然放下弓箭，奇道：“李兄，那只鹿……肥得不像话。”
“是只母鹿吧？”
李素眯着眼打量，禁军将领在一旁道：“公鹿有角，母鹿无角。”
“晋王殿下，那只鹿确实是母鹿！”
憨厚地一笑，禁军将领接着道：“那只母鹿四肢粗壮，腹部鼓涨。”
“怕是肚里怀着小鹿崽子呢。”
听到这话，李治一惊：“怀了小鹿？”
“是。”
李治朝四周一挥手，亲卫们纷纷还刀入鞘。
李治转身将弓箭递还给禁军将领，正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母鹿怀子，孕育生灵。”
“李兄，我等且放它一条生路吧，少找一点乐趣，便多成全了一对母子如何？”
闻言，李素深深看了他一眼。
若以前李素还对李治有种淡淡的轻视，觉得他只不过是个蠢萌的小屁孩。
那么到这一刻，李素才真正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是个小屁孩，但他已经像个大人了！
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
历史上的大唐帝国横扫天下，在这个小屁孩手里发扬光大。
领土版图之大，甚至胜于李世民这位天可汗！
内圣外王的政策，也在他的治下执行得淋漓尽致！
百姓拥戴，邻国敬畏，造就了真正的大唐盛世。
今年才不到十岁的李治，好像有点初显若干年后内圣外王的雏形。
这一刻，李素突然有点想扶助他夺嫡了……
深深看着脸庞仍显稚嫩青涩的李治，李素笑道：“殿下宅心仁厚，天下之幸也。”
闻言，李治腼腆一笑：“只不过放了一只鹿，跟天下幸不幸没啥关系。”
“李兄莫把我抬得太高了。”
李素拱手一礼。
嗯，该找个机会跟这小屁孩聊聊人生和理想了。
没有野心是好事，但李治必须要有野心。
身为皇子，这是他的命！
时间慢慢的过去。
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行人尽兴而归。
回到村口时已是夜幕降临，长安城门早关了。
李治提前派人进宫给李世民报了信，今晚和小兕子夜宿姑苏县府。
皇子和公主夜宿李家也不是新鲜事了，以前豫章公主、金城郡主来时，全家上下出动，如临大敌。
第二天管家满面红光，村里见人就吹嘘，自家侯爷如何如何了得……
当今龙子都飞进李家做客，简直是皇恩浩荡云云。
李治睡的那间厢房被管家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准进去。
说是怕下人冲撞了紫气云云，定要他自己亲自清扫才满意！
进村口已是掌灯时分，时间拿捏得很好。
当然，今日的收获很可怜，总共也就打了两只山鸡，还抱回了一窝活兔子。
小兕子对那窝兔子宝贝得不行。
可以肯定，这窝兔子今晚肯定不让吃……
李治对山鸡很有兴趣，从下山到村口，一路上喋喋不休。
挣扎犹豫到底是烤着吃，还是让李家厨子做个新奇的爆炒鸡丁……
从村口到姑苏县候府尚有一段路，路边一棵合抱粗细的槐树后忽然一阵响动。
禁军将领和李治的亲卫反应最快，疾若闪电般冲到前面。
以身挡在李素和李治面前，拔剑大喝道。
“何人鬼鬼祟祟！”
“滚出来受死！”
树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接着，一名宫装模样的女子战战兢兢从树后转了出来。
“犯……犯妇无意……”
李素定睛一看，竟是武氏？
武氏今晚仍是一模宫女打扮，俏脸似乎刻意扑了一点粉。
微弱的月光下看起来颇为白净，站在李素面前垂头，恭敬地道：“犯妇见过侯爷。”
闻言，李素回了一礼，笑道：“原来是武姑娘。”
“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宫外游走？”
武氏行了一个福礼：“犯妇见今夜月色不错，就想着出来走走。”
“可未曾想走得远了，正打算回宫。”
“又见侯爷仪仗过来，犯妇只好上前拜见。”
听到这话，李素莫不作甚。
很好，成功者的必备条件，就是要撒谎不打草稿……
李治打量了她一眼，诧异道：“头次看见有闲情雅致赏月的宫女呢。”
“如今夜已深，你若还不回宫，怕是要被掌殿责罚了。”
闻言，武氏毫无波澜：“回这位贵人，是的，但犯妇也是偶尔为之。”
“这次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您的驾，请恕罪！”
李治摆摆手，大笑道：“什么冲不冲撞的，大路又不是我家的。”
“我能走，你也能走！”
“哈哈，这位宫女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武氏以袖掩嘴，展颜一笑，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多谢贵人夸赞，未请教贵人是？”
李素没说话，一直静静听着李治和武氏的对话，然后不时扭头若有深意地看李治一眼。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
居然学会撩姐了……
本该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第一次见面居然从耍流氓开始。
可见缘分二字是多么的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