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
见李世民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李素急忙躬身行礼。
李世民哼了哼,道:“你倒是清闲。”
“长安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连你的影子都看不到。”
“事后倒是蹦达出来了。”
“哼!”
听到这话,李素顿时无语。
这就是典型的不讲道理了。
事后我也没想蹦达出来呀,是你把我召来的好不好?
“谋反,平反,都是大人物干的事。”
“臣位卑言轻,不敢参与!”
李世民古怪地一笑:“位卑言轻?不敢参与?”
“李素啊,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魏王谋反一案,你果真没参与进来?”
李素一惊,强自镇定地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侯君集是怎么回事?”
“阵前临时反戈归降,此事你不知道吗?”
“什么?太好了!”
“侯大将军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可喜可贺……”李素装傻充楞。
“闭嘴!朕问你,魏王举事前,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如何得知的?为何不向朕密奏?”
李世民语气渐渐带了几分怒意。
“陛下,臣是听太子殿下说的呀。”
“而太子殿下早在魏王举事前,便向您身边的太监总管密报过了。”
“侯大将军是我大唐的名将,臣不忍见他误入歧途,于是这才上门相劝。”
“臣,问心无愧!”
李素一脸无辜地道,黑锅果然扔给了李承乾……
听完,李世民脸色稍霁,随即又瞪着他道:“当初朕允你随时可入宫与朕奏对。”
“你为何不当面向朕密奏?”
李素叹了口气,道:“陛下,凭心而论。”
“如果臣当面密奏,说魏王马上要谋反了。”
“陛下是相信臣的话,马上下令锁拿魏王,还是以离间天家骨肉之罪,将臣一刀剁了?”
李世民一呆,然后语滞。
是人就有远近亲疏,这与感情深厚无关。
亲生儿子再怎么恨得牙痒痒,别人想害他都会出来护犊子……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没有任何犹豫。
再欣赏的臣子,终究不是血脉亲人,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先有一层防备。
所以李世民无言以对,他知道李素说的是实话。
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李素跑过来跟他说,你儿子要造你的反。
估计李世民的第一反应,便是先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一刀剁了……
再说了,天家皇室的所有话题都是非常敏感!
哪怕位高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等,说到这种等话题时,都是习惯性地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这种话题很要命,说好了说差了都不讨好。
而且极容易卷入天家是非……
寻常的皇室话题都如此敏感了,更何况是魏王谋反这种更要命的话题?
任何一个热爱生命的人都不会蠢到在皇帝面前说这个。
想到这,横了李素一眼,李世民哼了哼:“侯君集被你一番劝慰,临阵倒戈,迷途知返。”
“说来朕倒真要谢你了。”
闻言,李素急忙道:“臣不敢当。”
“臣胆子小,话不敢乱说,但臣子该有本分还是要有的!”
“侯大将军只是一时嫉怒迷心,就算臣不劝他,临阵之时必然也会幡然醒悟的。”
“臣实不敢居功!”
李世民摇了摇头:“此事朕细细思来,确要感谢你。”
“你不明白侯君集在大唐军中的分量。”
“跟随朕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就那么几个,侯君集是其中之一。”
“其旧部故吏充于军中何其多也?”
“若魏王谋反关键之时,侯君集登高而呼,造成的后果只怕不小,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平定!”
“长安乱局若不能快速平定,待以时日,天下必乱。”
“你劝侯君集悬崖勒马,委实立下了大功。”
李素连道不敢。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悠悠叹道:“认识你也快两年了吧?”
“当初第一眼见你,你还只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孩子。”
“想必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八岁了,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模样。”
“整天腆着嫩脸叔叔长伯伯短的,偏偏朕那些老伙计都买帐……”
听到这话,李素脸颊抽了抽,忍不住道:“陛下……臣这不叫腆着嫩脸。”
“因为臣本来就很嫩……”
“闭嘴!”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混账!”
李世民喝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两年了,朝中那些国公啊,郡公啊。”
“少说都是胡子一大把,抱孙儿的年纪了。”
“偏偏你这小混帐还是这么年轻。”
“李素啊,朝堂终究还是讲资历的地方。”
“你为朕立功无数,如今封了县侯,这个爵位与你为朕立的功劳殊为不配。”
“可你偏偏如此年轻,真教朕为难不已!”
“要是直接封你为郡公国公什么的,恐怕也不是很合适……”
李素急忙道:“县侯,陛下,县侯挺好,臣喜欢县侯!”
“就这了,不改了。”
李世民想了想,无奈地道:“那你就好好活着,在朝堂里多熬几年。”
“熬到脸上长了一大把胡子,三十来岁年纪了,朕再给你个郡公国公。”
“说出去也能堵天下人的嘴了。”
“臣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眼睑一垂,忽然露出伤感之色,道:“或许,将来晋封你的人。”
“已不是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