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我其实知道。”
“那该死的幕后之人,你恐怕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李治问了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殿下,您想多了。”
“说实话,幕后之人是谁我真没猜到。”
“目前我唯一的结论就是,可以肯定,那个幕后之人……”
“怎样?”李治急不可待地问道。
李素摆了摆手,慢吞吞地道:“可以肯定,那个幕后之人,一定是个坏人!”
李治:“……”
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这句废话的套路……
“殿下,你说,幕后之人是坏人吗?”
“是。”
“所以,我的结论很正确,对不对?”
“……对。”
李素笑抚李治的头,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种欺负小孩子后满满的变态快感是肿么回事?
接下来几天,李素反而清静下来了。
清静下来的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张那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而是钻进了晋阳县衙办公的二堂,没事翻阅起晋阳县志!
更奇怪的是,李素居然表现出对晋阳县志饶有兴致的样子。
厚积盈尺的县志一本一本的翻阅,每一本每一句话都看得很用心。
李治被李素的表现吓坏了,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李素。
他认识的李素怎么可能这么勤奋……
刘卓也吓坏了,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侯爷。
看书啊,多么稀奇的事!
侯爷府上内院确实有书房,书房里确实也有书。
可李家人都清楚,侯爷的书房充其量就是摆个样子的,证明自己是个读书人的摆设。
实际上,李家书房里的书,侯爷一本都没看过,连翻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任由那些书摆在架子上被虫蛀,蛀坏了再去东市买几本继续摆着……
就在李治犹豫要不要请大夫给李素瞧瞧时。
李素终于搁下手里的晋阳县志,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走出了屋子。
门口,李治而刘卓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李治嘴唇蠕动几下,刚准备说话,被李素打断。
“别说,也别问。”
“累死我了,我先睡觉。”
“睡到自然醒,谁叫跟谁翻脸……”
县志这东西每个县都有,这是历朝历代编史的重要资料。
每个县衙都有专门的书吏负责编撰,妥善保存。
李素这几天看的也是这个东西,有关晋阳历史上发生的一切。
从魏晋到当朝,每年地方上发生的大事件皆有记载!
这些记载都是最真实的,可信度很高。
一闭关就是五天,发了癔症似的昏昏噩噩,出了屋子都有点魂不守舍。
典型的鬼上身症状,难怪李治和刘卓等人惊慌失措。
李素没理会众人的担忧,回房倒头就睡。
中间刘卓端了饭菜过来,见李素睡得熟也没敢叫醒。
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就在李治和刘卓拿定主意打算请大夫时。
李素这才伸着懒腰,一脸神清气爽的出了房门。
守在门外的李治和刘卓高兴坏了,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上前正要问候,却见李素抬头望天,一脸疑惑兼纠结。
“怎么天黑了?”
“醒得不是时候啊,生物钟乱了……”李素喃喃自语。
说睡就睡,扔下门口两位正酝酿情绪准备煽情的家伙。
李素转身又往屋里走去,显然打算继续大睡一场。
“慢着!”
“李兄,你这是啥意思?”
“……晋阳如今烈火烹油,情势迫在眉睫!”
“您选择在这个时候关上房门看书睡觉,是不是……呃,李兄,我知道你必有了计较。”
“咱们一起从长安出来的,有啥计较你好歹先跟我说一声。”
“让我心里有个底才是啊!”
李素指了指天:“天黑了,所谓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此时已是息的时候……”
“你大白天已息过了,实在不行,好歹留句话再息啊!”李治急了。
李素叹了口气,看来睡不成了。
招手唤过李治,李素笑着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想想,如果你是那幕后之人。”
“当朝廷已遣重兵压境,自己以前的部署谋划全部打乱。”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李治毫不犹豫地道:“投降朝廷!”
李素:“……”
三观正得不能再正,而且很耳熟,典型的警察与绑匪对峙的语气。
可惜代入感不强,太过理想化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人跟朝廷已是水火不容了,断没有回头路可走。
投降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就算失败也得硬着头皮撑到亲眼见到失败的那天。
然后再悲壮切腹抹脖子……
“殿下你这么说,咱们没法聊啊。”李素叹了口气道。
沉吟片刻,又朝刘卓招了招手。
李素凑在他耳边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刘卓一脸疑惑之色。
抬头看了看李素严肃的神情,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李兄,李兄,你跟他说了什么?”
“快告诉我!”
李治更急了,留给他的悬念一桩接一桩。
小屁孩已有被逼疯的倾向。
“没什么,叫他出去给我买宵夜。”
李素淡淡扔下一句便回房了。
“……你骗我!”
“李兄快说,快说!”小屁孩一路追进了屋内。
“哎,殿下,身上还有值钱的物事没?”
“我继续给你说三国演义如何?”
“嗯,写欠条也行……”
“好啊好啊好啊……”李治立马将正事抛到九霄云外,非常开心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李绩是长辈,也是领兵多年斗争经验丰富的老狐狸。
他既然来了晋阳,晋阳之乱该由他来处置更妥当。
可李绩的态度很奇怪,他只负责统领两万并州兵马,对晋阳的事从来不插嘴。
哪怕被李素吊胃口,憋得不行了的李治主动跑去请益求教。
也被他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一副我只是来打酱油的作派……
气得李治每次悻悻而归,第二天又贱兮兮地跑去继续求教。
碰钉子的次数多了,李治自己不觉得,冷眼旁观的李素却看明白了。
他看出来李绩并不打算参与此事!
或者说,他应该秘密领了什么旨意,任由李素和李治二人折腾。
他却三缄其口,不发一语。
李素相信,就算自己和李治面前有个大坑,李绩也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头栽进去……
他顶多站在坑外保驾护航,不让别人埋土。
会不会幸灾乐祸的笑,则要看他的人品了……
李素看懂了,所以也没有自讨没趣去求教什么。
每天和李绩同住在县衙内,聊天的内容基本都是吃吃喝喝还有天气,绝口不提正事。
不得不说,跟李绩聊天的感觉很不错!
李绩读过的书不少,至少比李素多。
李素提起任何话题,他都能非常完美地接过来,然后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搞得李素很没面子,于是把后世的什么星辰大海给他讲了一遍。
“说话间又是晌午了……”县衙庭院里的李绩打了个呵欠,哼哼道:“小娃子胡说八道了一上午,什么新大陆,什么咱们站在大圆球上。”
“老夫情当听了故事,现在故事听完了。”
“又到了吃饭的光景,下午怎么说?咱们继续坐这里胡说八道?”
李素轻笑一声:“伯伯您若愿意听,小子这里还有一肚子的胡说八道等着您。”
“您信也好,不信也好,就当打发时间了。”
李绩哈哈一笑:“好个小混帐,把老夫当孩子哄了?”
“说说正事,晋阳这么个光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老夫这两万兵马驻扎城外,每天人吃马嚼的,可不是小数目!”
“军中司粮官昨日来报,营中粮草只够大军十日所用。”
“你和晋王殿下耗得起,老夫可耗不起了。”
闻言,李素眨了眨眼:“小子一筹莫展,这不正等着李伯伯赐教吗?”
李绩怒道:“滚远!滑不溜手的小混帐,等老夫抽你呢?”
“老夫只负责领军驰援平乱,余者一概不理。”
“你若有章程赶紧动起来,若没有章程可别怪老夫心狠,明日便拔营回并州了!”
李素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道:“李伯伯,您领军多年,慧眼如炬。”
“想必也看出来了,晋阳如今的情势不妙,幕后之人与朝廷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小子在等,等对方先把平衡打破。
“并州兵马可不能走,您这一走,晋阳的情势只能是敌进我退了……”
李绩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老夫本打算提醒你的,但你既然胸有成竹,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了。”
“且看你如何拨正乱局,并州两万兵马随时可为你驱使。”
“小子多谢李伯伯。”
“别谢老夫,老夫也是奉旨而为。”
二人正说着话,县衙门外忽然踉跄跑进来一个人。
此人却是刘卓手下的一名军士。
满头冒汗神色慌张,脸色有些发白,见了李素二人顾不得行礼,急声道:“禀侯爷,大事不好了!”
“咱们从晋州带来的五千石粮食被人放了火,此刻火势大起,无法扑灭!”
“侯爷快去城外看看吧!!”
李素和李绩同时愣住。
紧接着,李素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扭头看着李绩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李伯伯,对方果然急得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