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顺摇摇头,“小人惭愧,不曾探得。”
“或许……若能多些时日。”
“小人有把握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李素淡淡一笑,“能怀疑的人不多,晋阳地面上谁最有权势,谁最有名望,谁家产最丰,谁对天家不满等等。”
“掰着手指算,数来数去不超过十个!”
“张顺,你照这个思路去查,必然事半功倍。”
张顺连忙抱拳一礼,“多谢侯爷提醒,小人明白。”
说完,又向二人再次行了礼。
张顺身形一闪,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人走了很久,李素仍看着张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发一语。
时间慢慢的过去。
一分一秒都在悄然流逝。
十日后,并州两万大军到达晋阳,在晋阳城外安营扎寨。
军报入城,李治和李素整理衣冠,出城迎军。
刚走到西城门外,便见远处飞驰而来百余骑。
为首一人头戴翅盔,身着铠甲,年约四十多。
一把黑亮的长须,随着马背的颠簸而迎风飘展……
李素和李治二人在城门外站定,含笑看着远处百余骑驰近。
离城门百丈处,为首一人忽然扬手握拳,百骑如一骑。
动作整齐划一,一齐勒马,马儿纷纷长嘶停步!
然后百骑同时一偏腿,翻身落马,朝李素二人步行而来。
饶是李素见识过大唐骑兵的风采,此刻也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
由细微而见真著,单看这整齐统一的动作,百人如一人的严整军容,便知并州兵马是何等的骁勇剽悍,将领治军是何等严谨扎实!
治军不但严谨,而且对君臣之礼也分外讲究。
将领在百丈开外便勒马步行,显然正是对李治这位皇子的尊敬。
直到为首的将领越走越近……
李素的眼睛也越睁越大,眼中的惊喜之色也越来越浓。
将领目不斜视,走到李治面前后摘下头盔,朝李治躬身一礼,“臣,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
“拜见晋王殿下!”
十足的惊喜,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特别在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一位长辈率领千军万马从烟尘中出现。
满身披挂佛挡杀佛的剽悍架势,李素感动得快哭了……
李绩仍是长安时的老样子,没见多少变化。
表情有些严肃,身躯也不是程知节那种标准的魁梧悍将身材,无论面貌还是身材,看起来倒像是一位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的中年读书人!
戴上翅盔,身披铠甲以后,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儒雅意味,颇有几分三国周郎的儒将神韵。
依礼拜过李治后,李绩这才转过身。
看着李素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令李素感动得飙泪的贴心话。
“李家的臭小子,眼里只有你家程伯伯是吧?”
“烈酒、香水、绿菜一车车的往程家送,给老夫的却只有零星半点。”
“多半还是程老匹夫挑剩下的,厚此薄彼至斯,当老夫死了么?”
“嗯,见你就想抽你!”
到底是武将,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李绩说完抬脚便朝李素踹去。
李素大惊,急忙往旁边一闪。
迟了,反应太慢,没闪过,屁股仍被扎扎实实踹了一脚……
“李伯伯您息怒,息怒……”
李素使劲瞪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窃笑的李治一眼,陪笑道,“李伯伯您真误会小子了。”
“每逢节日,小子都依足了礼数给各位功勋长辈送了心意。”
“每家都是一样的,真是一样的……”
“哎呀,李伯伯,您不能再殴打朝廷县侯了,御史知道了会参您的……”
闻言,李绩踹过瘾了还冷笑,“可算是出息了!还县侯呢,啥猴儿来着?”
“不管啥侯,在老夫面前有资格摆名号吗?”
“还说没有厚此薄彼,程老匹夫隔三岔五几大车烈酒绿菜的往家里搬。”
“轮到老夫了,还得每逢节才见着孝敬!”
“最过分的是,老匹夫还经常抱一坛酒来老夫家里炫耀。”
“喝酒就喝酒,非要在老夫家里喝……”
“喝完了在老夫家耍酒疯,打打砸砸的,老夫家里的前堂都重修过五六次了。”
“李家小娃子,这笔帐是不是该算你头上?”
“啊?”
李素愕然,然后飞快眨着眼。
心中暗自揣摩李绩这番话里的逻辑……
老流氓爱炫耀,老流氓耍酒疯……
这笔帐弯弯拐拐的怎么就算到自己头上了?
“李伯伯实在冤枉小子了,小子对各位长辈都满怀敬意!”
“尤其对李伯伯您……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只恨不能日夜登门恭聆伯伯教诲,怎会做出这等厚此薄彼之事?”
“程伯伯确实经常往家里搬酒啊、绿菜啊什么的,那些东西……不是小子送的啊!”
“您老与程伯伯相识多年,想必程伯伯的性子……”
李素毫不犹豫地把程知节卖了。
闻言,李绩神情稍缓,点了点头“看来倒确是误会你小子了。”
“程老匹夫是个匪类,做事不讲究。”
“那些东西多半是从你家抢去的!”
“李伯伯英明。”
李绩对李素的态度很满意,点了点头,顺嘴又骂了几句程知节。
温文儒雅的名将,骂起老流氓来嘴毒得很……
以前就看出来了,大唐的几位开国名将一个个都是剽悍的狠角色。
这些年南征北战,说他们是老杀才一点没夸张。
论战功论杀人的数量,拎谁出来都不相上下!
可将军们私底下却不是那么和睦,凑一起就是天大的灾难……
骂娘、打架、互吐口水、猴子偷桃……什么下作招数使出来都面不改色。
至于程知节和李绩的恩怨,大抵应该从当初平灭东突厥开始说起。
二人打架的次数不少,至少李素就亲眼见过好几次以上,属于老冤家了……
说是冤家,但他们其实还是抱团的。
平日里争来吵去,抄兵器互砍也有过。
反正大家都清楚,李世民似乎不太喜欢武将之间关系太亲密。
于是又吵又打的,既能顺了圣心,又过足了打架的瘾。
然而一旦朝堂里文官叫嚣了,要搞事了,武将们便非张默契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文斗武斗轮番上场。
还有一个完全把脸皮藏裆里的程知节上窜下跳,顺着队伍,指着那些年迈体衰的文官要跟他们单挑……
言称必取项上人头云云,张引得文官武将们集体鄙夷。
坐进县衙后院,李绩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个时候要说正事了。
“说说吧,怎么个章程。”
“老夫刚领兵至此,两眼一抹黑。”
“晋阳到底出了多大的事,值得调动并州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