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禹村。
深夜子时,丰禹村不太平了。
一阵阵激烈的狗吠声在村子各处此起彼伏。
对一向平静的丰禹村来说,这是非常反常的现象!
于是很快家家户户亮了灯,各家青壮汉子们纷纷抄起农具走出家门。
几家几户的汉子们一聚头,互相询问了几句,便聚在一起朝外走。
没过多久,村里迅速凑成了二三十人的队伍,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敲门。
李贵也在人群中,他是村里最精壮的汉子,而且还挂着校尉的军职,当初也立过赫赫军功。
都说丰禹村有灵气,不但出了李素这样的显赫人物。
连发李家分支两家兄弟如今都混得人模人样的……
混杂在人群里,听着各家汇总起来的消息,李贵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很快,村民打听出来的消息证实了李贵的担忧。
村里进了五百来号贼人,进村后直扑姑苏县候府!
但是李家不知何时已人去屋空,贼人扑了空很不甘心。
于是村民倒了霉,好几户人家被贼人破门而入,一通严刑拷打。
住在村口的刘家老二甚至被贼人一刀杀了!
村民不是视死如归的烈士,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拷打,提供了一些消息。
大抵关于姑苏候一家转移的方向路线之类的,而那伙贼人得到准确的路线之后马上朝前追去。
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村子。
村民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而李贵的面色却刷地苍白了!
李素这些日子忙的事情,李贵大致了解。
更何况这些天大哥李才也是行色匆匆,为李素前后奔忙,李贵自然全看在眼里。
他知道李素在筹备一件大事,一件跟整个大唐社稷有关系的大事!
这件事很难,也很艰险,做得不好便是满门被斩的下场。
李贵早就向李素提出过帮忙,而李素却严词拒绝了。
没别的原因,李贵只懂打打杀杀,这件事他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素将家人转移的事情李贵也知道,他甚至一度觉得李素谨慎过头了。
然而今晚发生的一切终于令李贵非常直观地感觉到,李素的先见之明多么的可怕。
贼人果然来了丰禹村,而且目标非常明确,他们要的便是李素全家的性命!
李贵这一刻不由替李素庆幸,同时也更钦佩李素的算计。
然而,李素终究是凡人,他也有犯错的时候。
敌人心狠手辣的程度比李素预料的要严重得多!
在明知家人已转移的情况下居然不依不饶,还真被他们打听出了下落。
今晚李素夜宿长安城里,自然不清楚丰禹村发生的这一切,可是李贵却急了。
李素的岳父和妻子都被转移到一个很安全很隐秘的地方。
如果贼人果真发现了线索,一路追击下去,很难说姑苏县候府的人不会被发现!
一旦发现,李家就全完了!
“贼人走多久了?”李贵揪过一名村民,厉声问道。
村民一愣,显然此刻睚眦欲裂的李贵很吓人。
完全不复平日憨厚老实的形象,村民被吓到了。
“快说!发啥愣!”
村民下意识朝前一指:“半个时辰了,朝那里去的。”
李贵的心一沉,他是李素的兄弟,他知道李家人转移的方向和地点。
村民指的那个方向,正是陈四他们转移的路线,贼人没走错路。
李贵越想越担忧,咬了咬牙,扭头便往家里跑。
这一年日子越过越好,老大李才有香水作坊的份子,每年往家里搬的钱都是用牛车载的。
老二李贵则是军中的官员,不大不小也是个七品。
李家这一支在他们两兄弟手里,也算是发达了起来。
良田买了上百亩,房子也扩建了,从里到外修得亮堂。
李才、李贵两兄弟的家,成了丰禹村里除姑苏县候府之外最显赫的大户!
李贵匆匆跑进院子,新娶的妻子李周氏正披衣而出:“村里狗叫得厉害,出啥事了?”
李贵头也不回,径自朝东边厢房跑去,嘴里道:“贼人进村了,五百来号人,冲着姑苏县候府去的。”
“表兄一家都藏起来了,但贼人还是问出了下落,恐怕情势不妙!”
“我李贵能有今天,全是表兄给的,我得去帮把手去……”
闻言,李周氏一呆:“帮把手啥意思?”
“就是帮把手!”李贵瓮声瓮气道。
嘴里说着话,人已进了厢房,很快从厢房里拎出一柄泛着锈光的陌刀。
见李贵拎出陌刀,李周氏吓了一跳,接着脸色变得难看了。
“你拿刀啥意思?你想做什么?”李周氏的声音有些尖利。
“救命。”李贵的回答很简洁。
“不许去!”李周氏发威了,死死拽着李贵的衣裳,怒道:“五百来号贼人,你一个人去送死么?”
“老娘嫁给你还不到两个月,你也是有家有婆姨的人,怎么不顾一下家里。”
“反倒不惜性命也要去救表兄的家人?”
李贵认真地道:“李素不是外人,他是我兄弟!”
“那也不行!你是家里的顶梁柱。”
“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们家咋办?我咋办?”
“兄弟有难我若不救,哪里有脸面活着?”
“我若死了,家里还有老大,李家断不了后!”
李贵的语气渐渐重了。
李周氏气坏了:“李贵,你今日若敢走出家门一步,信不信我把你揍到半年动弹不得?”
“你这点本事连你婆姨都打不过,凭什么救别人?”
“给我让开!”
“男人的事,妇道人家懂个屁!”
李贵头一次发脾气了。
“不让!李素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次又一次让你为他流血拼命,你被他灌了迷魂汤了,自己家里婆姨都不顾了么?”李周氏死死拽着李贵的衣裳,寸步不让。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周氏脸上,李周氏白净的脸庞很快浮起五道指印。
李贵神情阴沉地瞪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我再说一次,我和老大能有今天,全都是表兄给的!”
“他是我兄弟!平日你对我打也好,骂也好,只因你是我的婆姨。”
“我敬你、让你、疼惜你。
“但今日,你若再敢阻拦我,我便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