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了咂嘴,李素缓过了神,不由苦笑连连。
看来这桩人命官司暂时得放几天了,审案的正主没在,他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袁主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又是同行……”
袁庆脸有点黑,“同行”二字作何解?
你是尚书省的官,我是刑部的官,大家根本不是一路人好不好。
“……都是送快递的,可谓本是同根生,还请袁主事看在往日情分上。”
“卖本候一个面子。”
听到这话,袁庆连忙拱手:“侯爷言重了,有事侯爷尽管吩咐。”
“下官尽力便是。”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
“于陈四一案,我能看看此案的卷宗吗?或者袁主事口述一下案情经过也行。”
“这个……”袁庆有点为难,迟疑道:“侯爷应该清楚,此案的卷宗已呈上尚书的案头,谁也拿不到。”
“而下官也只是个主事,只负责传递省部文书。”
“具体的案情经过,下官也无从知晓。”
说完,袁庆朝李素投去一抹遗憾的目光。
李素点了点头,说的是实情,一个刑部主事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拿这事请他帮忙,委实为难他了!
李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是实情,此事索性放下不提。
笑容不改,李素继续提出第二个请求,反正今日进了刑部,总要办成一件事的。
“既然如此,便不为难袁主事了。”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袁主事务必帮我一把。”
袁庆眼皮直跳,还是恭声道:“侯爷尽管说,还是那句话。”
“下官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李素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尚书去凤州,这一来回少说也有四五天。”
“刑部审犯人的路数,本候自然也很清楚。”
“所以我想请袁主事帮个忙,给刑部大牢打声招呼,在张尚书回长安正式审理此案之前,让大牢的牢头管事们不要对我老泰山用刑。”
“是非黑白,审理之后自有公断!”
“屈打成招这种事,能免还是免了,袁主事,这个忙能帮吗?”
袁庆面带难色:“这个……”
“袁主事,这可是很正当的请求,本候说这话应该不算过分吧?”
“按正常的路数走,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刑部侦缉高手无数,审一桩寻常的凶杀案,似乎没必要动刑具吧?”
袁庆叹了口气,苦笑道:“侯爷,还是那句话,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主事。”
“牢里有牢里的管事,下官的话递到牢里,也没人肯听呀……”
李素皱了皱眉。
嗯,这句也是实情,他能从话里听出浓浓的诚恳味道。
只不过,李素好歹也是当朝县侯,说是君臣们捧在手心里的宝未免有点肉麻……
但至少也是极得君臣喜爱的新兴权贵!
今日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请人帮忙,提出一桩,被人拒绝一桩……
李素的面子未免有点挂不住了。
更何况,事关陈四的性命,两个要求总要办成一件才算保住他的命。
“通融一下不行吗?”
“袁主事在刑部办差多年,上上下下总归有点人脉吧?”
“若事成,绝不会薄待袁主事的……”李素强打起笑脸,求人的事很罕见,求起人来也颇不自然。
李素很讨厌这种受制的感觉。
闻言,袁庆苦笑摇头:“实是人微言轻,不堪重托。”
“李侯爷,您就别为难我了,下官能为侯爷做的,顶多给牢里的陈四送一些精致的吃食。”
“牢里的管事和差役如何审案,下官真的无法插手……”
李素笑了:“好,既然为难,本候就不多说了。”
“再想想别的办法便是,咱们换个话题聊聊?”
袁庆大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忙道:“好好,多谢侯爷体谅……”
李素哈哈一笑,顺手从腰间把自己随身佩带的一块雪白的佩玉摘了下来,朝袁庆一递,笑道:“前几日在东市闲逛,从一个河北商人那里买下了一块古玉,价值百金。”
“拿回家后,我家夫人却说此玉有瑕疵。”
“不瞒你说,我凑在灯下仔细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看出瑕疵在哪里。”
“袁主事眼神比我好,不如帮本候看看如何?”
袁庆含笑接过,不疑有他。
反正现在只要不谈陈四的人命案,聊什么话题都开心……
古玉通体白透,晶莹无暇,袁庆高举着它,眼睛快变成斗鸡眼了。
还是没能找出任何一丝瑕疵。
李素眨了眨眼:“袁主事找得出吗?”
闻言,袁庆皱着眉头:“此玉是上品古玉!”
“下官眼拙,实在没现有瑕疵。”
“百金的价钱其实并不冤,物有所值……”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李素猛地一拍腿:“好了,贿赂你也收了。”
“收人钱财记得替人消灾,我泰山若在大牢里少了一根毫毛。”
“袁主事,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袁庆大惊失色:“贿……贿赂?”
“我……李侯爷,什么贿赂?”
李素指了指他手上的古玉:“贿赂不正在你手上吗?”
“啧啧,价值百金啊,看我出手多大方。”
听完,袁庆额头立马渗出冷汗,脸色苍白。
双手捧着那块古玉,如同捧着一个已点燃了引线的震天雷,哆嗦着把它朝李素递去。
“李侯爷……莫,莫闹!”
“下官与侯爷无仇无怨,侯爷何必害我?”
“这话说的,给你送钱怎能叫害你?”
“此地只你我二人,天知地知,把这古玉拿去东市卖了,够你家十年吃喝了。”
“乖,把它收下,我要你办的事呢……”
“不,不行,下官担不起,万万……”
“袁主事!”
“你好好听着!”李素忽然厉色,接着神情一缓:“……下雨天跟玉佩很配,送你,是因为爱护你。”
“而你,稍微抬抬贵手,给我泰山行个方便。”
“不仅是这个玉佩,李家还记你一份人情,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袁庆面色仍白,看着李素时厉时柔的表情。
思虑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刚被土匪洗劫过的颓然:“罢了,侯爷的意思下官懂了。”
“大牢的管事下官确实认得几个……您放心,张尚书回长安之前。”
“下官会保令丈在牢里绝不受半点委屈,更不会有人对他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