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瑜贵妃谋害皇嗣，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迁入了离养心殿最远的景福宫，那里鲜有人去，荒草丛生，与冷宫无异。
安贵人知道瑜贵妃失势，反咬一口，称自己只是被人迫害，皇上又念及她刚刚失去孩子，没有多加惩治，只让她闭门思过数日。
我一时风光无两，后宫都说我要晋贵妃要封后，朝堂参我的也越来越多，说我出身卑微不堪为后，可惜皇上一再封赏我的父亲，如今已是从二品巡抚大人。
今天天气很好，我去景福宫见了秦答应。
她坐在床榻一侧，见我进来，只懒懒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行礼，她还是有贵妃的傲气在的。
彩绣看不过，替我出气道：“秦答应是宫中的老人了，也如此不懂礼数吗？”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给她行礼？”秦答应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无妨。”我摆摆手，让彩绣帮我拿了个椅子，坐到了秦答应对面。
“你来做什么？”秦答应问。
“来问个缘由，我自进宫后从未得罪过你，可你为何一定要百般刁难，想置我于死地呢？”
秦答应冷哼一声，满不在乎：“专宠就是过错。”
“可这世界，哪个女子不希望丈夫全心全意爱自己呢？谁又能心甘情愿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呢？”
“那你当初就不要进宫！”秦答应突然情绪失控，朝着我怒吼道：“自太子府起，还没有谁像你一样霸占着皇上的宠爱不放，用着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留着皇上在你宫中，你既然选择受着这份宠爱，也该承担这后宫中因为嫉妒而升起的风险！”
“这不是你害我的理由。”我冷冷看着秦答应，说道：“也不是你害我皇儿的理由。”
秦答应愣住了，她喃喃道：“原来你知道，原来你一直知道。”
我看着秦答应在我眼前从怔愣到嗤笑到最后的放肆大笑。
“你是故意设局害我的！沈清清！你是故意害我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
我入宫后半年，皇上和太后去太庙祈福，留下还是瑜贵妃的秦玉言管控后宫。
皇上担心秦玉言为难我，特地嘱咐我好好在宫中修养，非必要不要随意离宫。
当时正逢盛夏，我每日身子乏得厉害，我误以为是太过炎热的缘故，并未在意。
后来有一日，我中暑在院子里晕倒，醒过来看见秦玉言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榻一侧。
她和我说那是解暑药，喝下去能好受些。
我那时太天真，以为秦玉言是好心来看我，没有多加防备就喝下了，没想到喝下之后腹痛难忍，又疼晕了过去。
醒过来太医告诉我，是我身子太虚，秦玉言端过来的补药太补我才会突然晕倒。
我信了，我还拿着夜明珠去道谢，结果在她后院发现避子药的药渣。
秦玉言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瑜贵妃，永远不懂得销毁证据，上次没处理，这次又怎么会处理呢？
“对了，你给你母族报去的信，有回复吗？”我突然问道。
我终于从秦玉言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
“皇上答应过我，不会怪罪我娘家。”
“那如果是秦相救你心切联合百官求情呢？皇上会不会觉得秦相结党营私？干涉后宫？”
秦玉言的脸色愈加灰败，她再也没有以前的光鲜亮丽。
在我要踏出门的那一刻，秦玉言又叫住了我。
“沈清清，我提醒过你，我与皇上相伴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专宠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先皇后，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会偏爱于你呢？偏爱一个处处效仿甘愿做替身的你？”
“沈清清，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捧得越高，也会摔得越惨。”
这是秦玉言与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秦相头七的那天，她撞柱身亡。
（八）
秦家倒台后，皇上来得更勤了。
他夜夜留宿在我这，变着花样哄我开心，直到柳昭昭入宫。
她是当朝太傅的女儿，听说是皇上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入宫即是皇后。
我成了宫中的笑话，有再多宠爱又如何，斗赢了瑜贵妃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铺路。
但皇上不是这么说的，他跟我说：“清清，你知道的，太傅于朕恩重如山，我不能辜负他的女儿。”
我点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不在意那些，臣妾只希望皇上的心里有臣妾就行。”
我装作通情达理，但我也清楚，我再不情愿能怎么样？一国之君的想法又是我能左右的？
宫中有了皇后，自然也有了每日晨起去景仁宫的请安。
这是我第一次见柳昭昭。
她与我真不一样，她身上有着大家闺秀的沉稳大气，又没有瑜贵妃身上的骄纵跋扈，难怪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皇上说，我们二人的性格是处得来的。
果然，请安结束后，柳昭昭就将我留了下来，拉着我强行话起了家常。
“我入宫前就听说宫里的云贵妃娘娘出落的亭亭玉立，明艳动人，今日一见才发觉妹妹比传闻中的还要好看。”
“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我和柳昭昭你来我往的客套着，皇上说我们处得来，我们必然是处得来的。
柳昭昭和我说了许多，她小时候窜捣皇上上树为她掏鸟蛋，后来二人被太傅责罚，都领了二十个手板子，还有皇上小时候因为背不出来文章急哭，她把窗户纸捅破，在太傅身后比嘴型。
很多很多，都是她和皇上的过往，我很羡慕。
我问她：“皇上小时候性子那么活泼吗？”
她点点头：“小孩子都是天性爱玩的，只不过他是皇上，要慢慢学会压抑天性。”
临走之前，我实在忍不住问柳昭昭：“皇后娘娘认识先皇后吗？她和皇上感情好吗？”
柳昭昭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些，她思索片刻才道：“皇上和先皇后一见钟情感情深厚，是旁人比不来的。”
我微微蹙眉，这与秦玉言说的恰恰相反。
见我皱眉，柳昭昭以为自己失言，忙补充道：“本宫知道妹妹在意一些流言蜚语，妹妹不必在乎那些，妹妹是独一无二的云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妾不在意，能有几分像先皇后是臣妾的福气。”
柳昭昭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喃喃道：“妹妹不介意就好。”
也是，像她和秦玉言一样，身后有靠山的名门，怎么能容忍作为替身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