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智山上,玉灵阁内,一群年轻的弟子正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那少年十分没仪态地坐在石桌上,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随意晃荡,口沫横飞,讲的眉飞色舞。
“本少侠一眼就认出那个艳丽的女子根本不是人,说时迟那时快,本少侠一剑挑飞了那个魔物扮的假花魁,救下了真花魁,正当我掀起她的面纱,却发现……”他边说手上边比划,眼眸极亮,顾盼生辉。
“发现什么了?”一名弟子忙不迭问。
“二师兄你快说啊!”
兰浪故意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发现那花魁居然是个男的!”
“啊?怎么回事?”
“难道还是邪魔扮的?”
“不是邪魔,但他也不是真正的花魁,而是堂堂一个郡王。脸上搽了胭脂,口上涂了口脂,描眉画眼,别说还真有一些姿色。”
“混账,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付宴青提着剑冲过来,一顿劈刺,都被兰浪躲过。
北郡王付宴青乃是是皇上的表弟,身为皇亲国戚,却有一颗降妖伏魔、闯荡江湖的狭义之心。常常打听那些妖魔出没的地方行义举。
日前听闻望月镇出了多人被吃了内脏的案件,他便只身来到了望月镇,不料竟遇上了兰浪这个色坯。
兰浪与大师兄高子义是接到了望月镇的请托才赶过去的。镇长告诉兰浪,那邪魔每次都有目标,要吃谁之前,便在对方脸上留个记号,三日内必定来吃。
而这次,被标了记号的人是镇中望月楼的花魁。
兰浪他们赶到的时候不知,付宴青已先一步将花魁藏了起来,自己扮成了花魁,想要捉拿邪魔。
付宴青被称作大夏第一美人,他扮花魁可比花魁更美,带着面纱都有登徒子醉酒调戏。
而兰浪本是先来查探一下,顺带在花楼中吃酒,看见美人被调戏自然当仁不让,当下便跳出来踹飞了那登徒子,还高声宣布美人今晚归他了,不服可以来战。
这种流氓做派付宴青是毫不领情的,心里还大骂他是色坯,只是碍于他现在扮演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只得被兰浪抱回房。
兰浪见了美人便走不动道,连着被灌了一壶酒,直接躺地上了。而他醒来时,发现付宴青倒在床上,另一个花魁打扮的人正施法在他脸上留记号呢。
兰浪见状明白这是邪魔扮成的花魁混进来了,但是措手不及间,连法术都忘了施展,提剑就刺过去。没想到那魔物却十分厉害,多亏大师兄贺博言赶到,诛杀了邪魔,救了兰浪一条小命。
“哎?难道我说错了吗?那日不是你扮作花魁让我抱你回房的吗?”兰浪边躲还边逗他,“想我这个黄花大小子,被你这般勾引,还想坏我清白,哎呀,羞死了!”
其他人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但付宴青却面红耳赤,恨不能一剑勾出兰浪的舌头喂狗。
“大师兄,那邪魔为何要三日后才来吃,当下吃了不是更好?”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苏裴疑惑地问道。
高子义:“那是为了让人恐惧足足三日,这样恐惧积在内脏里,才更加美味。”
“原来如此,那为何这北郡王如此讨厌兰浪师兄还会跟他上山呢?”
“他头上的记号个高阶魔物留下的,我和兰浪还没办法消除那个记号,如果一直留在身上还会吸引其他魔物,所以将他带回来让师傅看看。”
苏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早上我看见师傅在莲池喂鱼,应该是结束闭关了。”
这灵智山原名为夜魔山,本来是魔族的大本营,多年前被无量星尊连魔尊带山一同封印,此后星尊的其中一个徒弟便继承其衣钵,在此开山立派,立志永远封印魔尊。
段尘灵常常要耗费灵力加固灵智山的封印,是以,他自登山掌门之位,便从未下过山,且要常常闭关静修。
今早结束闭关,段尘灵在莲池喂了一上午的鱼,结束了早课他便把兰浪叫过去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座上之人年纪不大,顶多也就二十上下,但却质如芝兰,气度不凡,一双眼黑白分明,珠似点漆,万千星辉被收藏其中,浓眉斜飞入鬓,一头乌发逶迤在肩上,头上簪着一支白琉璃簪,更衬得他白玉无瑕。
仅是坐着便端方挺拔,气度威严却也不失温润。
要说美人兰浪见的也不少,但在他心中从未有人能与段尘灵相提并论,恐怕是因为他不仅仅是模样好,那通身的气度是无人能敌的。
兰浪低着头偷瞄了他师傅几眼,想确认下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段尘灵抬了抬清冷的眼角,他本是双桃花眼,但是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是一双寒冰眼,他面无表情道:“魔物是你杀的?”
兰浪顿时来了精神:“回禀师傅,可不是徒儿?那时真是太惊险了,多亏徒儿临危不乱……”
“胡说八道,你明明就是被美色所迷,喝了花酒,差点丧命!”段尘灵不待兰浪说完便打断,挑眉道:“为师让你去消灭邪魔,你竟然去喝花酒!”
兰浪大惊,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大师兄。”
段尘灵冷冷道:“自己错了,还敢怪别人,去把规矩请出来!”
规矩是一根藤杖,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弟子。
其他弟子犯错自有掌罚的师叔来惩治,但他是师傅亲手带大的入室弟子,向来由师傅亲自责罚。
兰浪挨了两下子就想逃,被段尘灵一个定身咒定住,噼里啪啦打了二十下。
这次兰浪又是三天下不了床,与兰浪同一屋住的高子义帮他屁股上药,他死活不让,开什么玩笑,都多大了还让师兄上药,简直羞耻。
高子义好笑,“你都多大了还被师傅打屁股,难道就不羞耻了?”
兰浪咬着后槽牙道:“你还说,你这个背后告状的家伙!”
“不是我啊,”高子义一脸委屈。
“那是谁?”
“是我是我。”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兰浪他们一扭头,就看见一个一身短打,束着头发,看起来十分活泼的少年,盘腿坐在旁边的桌上。
屋里明明没人的啊,这家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鬼啊!”兰浪放声叫起来。
“我不是鬼!”少年有点生气,“我是剑灵!”
剑灵,那不就是人以性命祭剑附在剑上的灵魂吗?还不是鬼?
“那可不就是鬼吗?”兰浪继续嚎叫。
“行了,修仙之人还怕鬼,你可别再丢人了。”高子义一把捂住他的嘴。
“说的对啊,师侄。”少年笑着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
“师侄?”
兰浪缓了缓,指着剑灵说道:“你别瞎叫,谁是你师侄?你若是剑灵那我便是你主人,你这是乱了辈分!”
“谁瞎叫了,你们本来就是我的师侄啊。”少年认真起来。“当年我还比你们师傅早入师门三十年呢,可惜死在了一次与魔族的战斗中,后来师傅把我的尸骨炼化成了剑灵,还把这把凌致剑送给了师弟,就是你们师傅。没想到他居然又送给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小娃,哎,我这一世英明啊!”
“既然是师伯,那请恕小侄刚才无理了。”兰浪脑中转了个圈,态度忽然变得恭敬起来,在长辈面前装乖巧可是他赖以谋生的本事。
“可是师伯也不应该随意向师傅告我的状啊,一顿藤杖都给我抽残废了。”兰浪委屈地诉起苦来,捂着屁股在床上嗷嗷叫,就差打滚了。
剑灵似乎是有些内疚的,“师侄啊,你也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兰浪探究道:“师伯有何隐情?是不是师傅他威胁你?折辱你?打骂你?”
“不不,师弟他为人正直,待我很好,只是……”剑灵两根食指纠缠在一起打起圈圈,似乎不太好意思开口,“只是在下生前好酒,但是师弟担心我喝酒误事,总是不给我喝,于是我就拿你的消息去换酒喝了。嘿嘿。”剑灵颇为率真地用手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兰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原来是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师伯,为了一己贪欲,竟然拿师侄的屁股换酒喝!”
唉,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差点被打残废了啊,师伯,你于心何忍?”兰浪继续演苦情戏。“你想要酒我可以给你啊,何苦去求别人?”
剑灵忽然睁大了一双眼睛,“真的吗?师侄此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我兰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就给师伯倒酒。”说着挣扎着要下床,被大师兄摁下。
“师侄不忙,我想喝的酒是,是师弟亲手酿的琼酿。嘿嘿。”剑灵又是笑得一脸率真,兰浪是一头扎进床里,差点把血吐出来。
琼酿确实是段尘灵亲手所酿,以琼花和冬日花叶上的冰霜入酒,甘香醇美,光是闻见那酒香就要醉了,何况是尝一口呢?他们这些弟子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但是兰浪不一样,身边养着这么个奸细,他真是寝食难安,一定得买通这个后患才行。于是他打定主意,伤一好就去偷酒!
高子义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在旁边叹了口气,“其实只要你以后老实点,别再惹事便成了。”他哪里知道,这小子现在一屁股伤还没好,就已经琢磨着要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