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远在边关,我替他打理照看侯府。
未等到他凯旋,公主将我毒杀。
她将我的尸体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我盼着,盼他回来给我报仇雪恨。
谁知,他回来后听闻我的死讯,只是解下腰间的剑,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转头便娶了我的仇人为妻。
是了,他想娶的从来不是我。
未曾想,几月后,我那负心汉夫君竟带兵逼宫弑君,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然后将公主千刀万剐、曝尸荒野。
1
青天白日,皇后殿中,安乐公主命人死死按着我。
她的长指甲勾着我的下巴,嘴里吐露着恶毒的言语:“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平民,何德何能做陈远行的妻?”
我惊惧地看着她那张白皙清透、毫无瑕疵的脸,像是恶鬼披了人皮:“公主莫不是忘了?是你看不上陈远行是家中幼子,不能袭爵,故而毁了与他的婚约,将他拱手让人。”
话音未落,她扬手打在我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我的脸热得发烫:“本公主要不要他,都轮不到你置喙。”
她挥挥手,有婆子掐住我的下巴,撬开我的嘴,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灌进我嘴里、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当即一阵灼痛。
她笑着看我痛苦倒地:“杀了你,他便没有家室,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正正相配?”
尖锐的笑声刺痛我的耳膜……
很快我便被折磨得没了气息。
公主命人连夜将我拉出皇宫,扔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到处都是等着捡食的乞丐和野狗。
我的尸身先是被乞丐们侮辱猥亵,接着被野狗撕扯吞食……
我飘落在树上,看着这惨状,恨不得化成豺狼,撕碎那些猥琐肮脏的乞丐和犬齿锋利满身戾气的疯狗。
再变成厉鬼,啃噬掉那个丧心病狂公主的黑心肠。
2
六年前,陈远行还是京中远近闻名的纨绔子。
他招猫逗狗,常常光临戏院,打赏戏子,狐朋狗友一大堆,从不干正事。
公主看不上他吊儿郎当的性子,更瞧不上他侯府幼子的身份,因为幼子不能袭爵。
婚事作罢让陈远行丢了好大的脸面,一连几日酩酊大醉。
就在此时,侯爷做主将我这个教书先生的女儿配于他为妻。
他与侯爷大闹一场,一连数月不归家。
没得法子,侯爷马上要北上回边境,就派人把他抓来打了个半死……
牛不喝水强按头,逼着他与我成了亲。
别人成亲,洞房花烛。
我成亲,照顾夫君受伤的屁股。
他还不给我好脸色,丑着一张惨白的脸冲我翻白眼:“别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心软,小爷因为什么受的伤?还不是因为你。”
我当即将帕子摔他屁股上,砸得他嚎了一声:“夫君这么说,好似我能反抗一般,你都反抗不了侯爷,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先生的女儿,有得选吗?”
他气更加不顺,强硬地命人将他抬走,不然他就要自己爬。
最终洞房花烛夜,我们都各自独守空房。
3
乱葬岗附近都是些孤魂野鬼,他们在附近乱飘。
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身宫装飘到我面前问我因何故到此。
我告诉她。
我是定国侯陈远行的发妻。
夫君在边关击溃敌军百余里,大获全胜,陛下召他回京受赏。
我命下人洒扫庭院,收拾屋子,准备吃食,迎接陈远行凯旋。
谁知就这么被公主害了性命。
我要向安乐寻仇。
小姑娘听见安乐公主四个字,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眼睛变红,声音嘶哑地告诉我:“姐姐,你此时动不了她,因为她身上有大相国寺供奉过的玉,可避一切邪祟。”
原来这小姑娘是被安乐活活打死的奉茶宫女,就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如此,我只能寄希望于陈远行,若他回来,得知我被害,应该会向陛下要个说法,给我报仇雪恨。
4
过了几日,陈远行终于回到了京城。
大街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都在迎接大燕的战神凯旋。
我飘在人群上方,见他一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他的青云剑,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尽管他脸上布满疲惫,下巴上有未刮干净的胡茬,我还是被他威武不凡的战神英姿所迷倒了。
我忍不住飘到他身前摸了摸他的脸,什么都摸不着。
其实刚成亲时,我们两人整日互相冷待。
一直到他母亲去世时,我们关系才开始缓和。
侯府夫人去世,但侯爷和世子一家还远在边关。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靠我打点。
夫人是个极温柔的性子,生病也从不让我们小辈成夜守在床前。
死时更是拉着陈远行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待我。
丧礼上,陈远行哭得像个孩子。
我想起那年我母亲去世时,吊唁的人来来往往,我像是做梦般,只知道呆呆跪在母亲灵前。
丧礼结束,瞧着形单影只的父亲,秋冬来临衣柜里母亲曾亲手做的冬衣,心里的悲痛潮水般涌上来,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我抱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他。
回到房间,他脆弱地极度想要人抚慰,红着眼睛像只兔子,委屈巴巴对我说:“夫人,我没有母亲了。”
我抱住他的腰,柔声告诉他:“以后我就是你母亲。”
他愣住,片刻后抬手回抱我。
从此,他帮着我料理家里家外的事务,不再成日招猫逗狗。
他会抱着我喊我的名字:“佑鸢,佑鸢,这名字好听,哎,我是真离不开你了……”
我知道,他在说,这侯府离不开我。
早晨他闹着要给我描眉,结果眉毛画得又短又粗,害得周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噗嗤笑出声来。
吃饭时,非得把他觉得好吃的菜夹给我,不停说我太瘦了。
晚上早早躺到被窝里,暖热了就直催我上床,我上床后,他挪去冷冰冰那一侧,将暖好的这一块留给我。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对我好。
很多次,我察觉他身下顶起来,我一靠近他,他就赶紧躲开,尴尬地小声说:“母亲丧期,使不得。”
我偷偷笑,真是个傻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5
但如今我已成孤魂野鬼。
我飘在空中跟着他一起进宫朝拜陛下,参加宴席。
晚间,终于他回到侯府。
一进门便直奔内院,进了我的院子就开始高声喊我的名字:“佑鸢,佑鸢我回来了。”
正房的门打开,一身红衣的公主走了出来:“远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陈远行眸子里闪着光:“公主?你怎么在这?”
公主红着眼圈哽咽道:“侯夫人她,我召她进宫跟她说你的消息,晚间便留宿她一晚,没成想,偏偏刺客将她认成了我……”
我听见陈远行问:“她人呢?”
公主答:“死了,本宫的人只在乱葬岗捡到她几片碎衣。”
陈远行越过公主大踏步进了正房,站在厅内环顾一圈,抬手解下腰间的剑,声音毫无起伏地淡定道:“知道了。”
就在我以为,他会派人彻查此事,替我寻一个公平时。
他却在公主哭哭啼啼、柔情蜜意的攻势下,答应娶公主为妻。
他将公主抱在胸前,温柔为她擦去眼泪:“别哭了,她死就死了,我原本想娶的便是公主。”
好好好,好一个死就死了,好一个原本想娶的就是公主。
这两人一个外表光风霁月,其实是眼瞎心盲,一个看着如玉美人,实则是蛇蝎毒妇!
配,实在是配!
我迅速飘出这个院子,对着天放声大哭。
陈远行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别人养条狗喂块肉还知道给主人看家护院。
我替他赡养母亲,操持府邸大小事宜,他竟这么薄情寡性,人死了都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决定复仇,我动不了公主,还动不了他吗?
6
很快他与公主便成亲了。
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肆意笑着对贺喜他的人挨个抱拳,喊着同喜同喜。
喝得烂醉如泥,自然不能再与公主同床共枕,他摸摸公主的脸,万分怜惜道:“我怕熏到你,公主自行安歇吧。”
我随着他回到外院书房,看他挥手遣退下人,随手脱了鲜红的新郎衣袍,身着白色中衣坐在窗前继续喝酒。
对月独酌,颇有一种借酒消愁的伤感。
可,他抱得美人归,哪里会伤感?
我眼都不眨地拎起桌子上茶壶朝他脑袋上扔去。
那么多的怨气,我自然就强大起来。
茶壶成功咚的一声砸到他脑袋上。
热乎乎的血顺着他高耸的鼻梁往下淌。
他捂着脑袋向我的方向看过来,冷若冰霜眼神带刀地警惕观望。
我迅速将桌子上的茶杯扔向他,扔完茶杯扔书桌上的毛笔、镇纸、书,能扔的东西让我扔了个遍。
他呆呆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地一动不动,等我扔完,眼里带着我看不分明的疯狂低声喊我:“安佑鸢?安佑鸢……”
曾几何时,他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7
那一年,侯爷和世子中了敌军的埋伏,两人双双被敌人砍下头颅。
一夜之间,侯府风雨飘摇。
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能统帅三军的人。
陈远行被召进,任命为新的三军将帅,即刻奔赴战场。
陈远行回家匆匆收拾行囊。
他单薄的肩膀披上铠甲,一向单纯无害的眼眸中满是冰霜,他跟我说:“佑鸢,我若回不来,你可另嫁他人。”
说罢,脚步不停地出了院子,带着自己的几个随从出了府门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我晓得,他是要去报仇,为父兄报仇。
浪荡子变成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他注定要书写这个国家的历史。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终于传来大军大获全胜的消息。
我高兴地赏了下人三个月的月钱。
大燕的定国侯陈远行——我的夫君,生擒胡夷的大帅,一战成名,边关十四城有他在,如铜墙铁壁牢固不破。
我与荣有焉,侯府一时间又人来人往,宾客不断,忙得我腰酸背痛。
夜深时,我守着空荡的侯府,有些孤寂,但他为父兄报仇雪恨,为大燕百姓铸造钢铁长城,举国上下得以安稳度日,我没什么可怨的。
少年英杰不过如此,这少年还是我的夫君。
我的夫君长大了,可以替人遮风挡雨了。
边关安定后,他回来过一次,整个人变得硬冷,像是开了锋的剑。
但他看见我,眯着眼笑:“佑鸢,我回来了。”
他抱住我开心地耳语:“你是我的。”
这人在男人堆里学坏了,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丫鬟婆子在旁边,他就敢咬住我的耳朵轻轻磨,弄得我脊背汗毛竖立。
他还不依不饶调笑:“我太亏了,等着,放你逍遥那么久,夫君今晚就办了你。”
这说的是什么话?燥得我脸上热腾腾,半天热度下不去。
我硬是推开他,指着院子里的空地:“耍个剑瞧瞧,我还没见过你舞剑的样子。”
他抽出腰间的青云剑,冲我挑挑眉:“舞剑无趣。”
转头喊来他一个下属,俩人便在空地上持剑对战。
霎时间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气势汹涌,动作迅疾有力,看得人眼花缭乱,站在廊前都能感到他们打斗带来的振动。
陈家的孩子从小习武,出手着实是不凡,我兴奋得给他鼓掌,手都拍红了。
等我有了孩子,我一定让孩子他爹教孩子习武。
晚间,他便急不可耐地进了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