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酒店保安小黄
这一天下午,因为下大雨,孙路明,没有去跑业务,而是利用雨小的间隙,到酒店大堂,与人聊天去。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两三个中年妇女。平时,和他聊天的保安小黄不当班,当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的中年男人。中年保安,话不多,有时坐在沙发扶手边上,眼睛静静地,看着落地玻璃橱窗外面的广场,看看广场上有没有乱停乱放的车辆。
“小黄呢?”孙路明,坐在沙发上,问中年保安。
“小黄,今天休息。”话语不多的中年保安,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略显忧郁的眼神,望着车来车往的大街,轻声地,低语地说。接着,他又说:“中午那会儿,他还来过,现在恐怕到后面的麻将场,打麻将去了。”
这些年来,随着娱乐业的发展,街头足浴店、KTV、洗浴中心、美容中心、推拿店、麻将场、棋牌室等休闲娱乐场所,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城市街头,蓬勃发展。象惊蛰过后,地上的虫子一样,随着气温回暖,日渐多了起来。这一方面,反映时下一些人的消费观,有钱有闲,为啥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另一方面,说明这些娱乐业,有市场。确实,经济发展了,有了钱又有闲的人们,在忙碌了紧张的工作之余,为生活打拼了一天之后,为啥不放松一下?干啥憋屈亏待自己?
当下社会,不是有句经典的台词,叫着:“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儿,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
这话说出了,人生短促,匆匆的光阴,在自己眼睛一睁一闭之间,流水一般地,逝去了。在如此苦短的人生里,何必苦自己,憋屈自己,及时地,行乐,给自己找乐子,不也是一种人生。
的确,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苦做,也是一生;有的人麻将打着,小酒咪着,女人身边调笑着,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苦短的人生里,反正,自己小老百姓一个,一生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指望,与其在劣质烟草的烟薰中,哎声叹气地的,苦钱苦自己。何不在麻将声中,得过且过,消磨余生。
这反映了城市里一部分靠打工过日子的老百姓的一种心态。比如在这个富丽堂皇大酒店当保安的小黄,这是这样的人。
小黄,今年37岁,家住东边的一个老小区。中等个子,稍微有点瘦的身材。年轻时候,在银行当保安,后来,在温州一个私人企业打工。在温州打工的几年中,谈了一个老婆。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谁知儿子生下没有几个月,他老婆,嫌在私企打工的小黄,工资低,日子过得紧促,于是跟人跑了。这下,光棍汉小黄,把几个月大的儿子,交给有退休金的父母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过消遥自在的日子。
他除了上班之外,平时,大部分的时间,就泡在麻将场当中,和一些男男女女的牌友,打点麻将,挣点小钱花。
有一天下午4点多,孙路明,在外面,拜访了四个客户回来,骑车路过这个大酒店。就拿着包,到酒店大堂休息一会儿。刚坐下,就遇到从后面的麻将场,打了一个下午麻将,兴冲冲地跑来,来接班的小黄。
迟到了,笑嘻嘻的小黄,从换衣间,换上保安制服之后,给等得有点焦急的另一个身材矮小但身子粗壮的中年保安,一支中华烟。就算敷衍过去了。等到那个中年保安,从换衣间,换上便服,拎着一个布袋包,回去的时候。
小黄,在酒店大堂,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这才坐到孙路明沙发边的棕黄皮质的扶手上。
“打麻将,过瘾啊?”坐在长条棕黄皮质的三人座沙发上的孙路明,问旁边的小黄。
“肯定的啊!”坐在沙发扶手边沿的小黄,笑嘻嘻地,低下头,望着孙路明,回答说,“打麻将,肯定过瘾啊!”
小黄强调地说。他告诉孙路明,打麻将,四人一桌,都是一些没有正当职业的男男女女。他们当中,有打零工的,做保险代理人的,跑化妆品销售的,做小生意的,还有和小黄一样,上班需要轮班倒的,等等,社会底层人生没有多大指望,生活百无聊奈的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女。男的有象小黄一样,离了婚的。也有老婆虽然没有离婚,但家里厨灶,一年360日,大都数时间,都是冷锅冷灶的,从来不在家开伙食。夫妻俩,常年泡在街头巷尾的麻将场、棋牌室里面。因为麻将场、棋牌室里,不仅配备打麻将的桌椅,而且还提供吃、喝一条龙。家里的小孩,扔给退休的父母的人生耍客。女的,有玩世不恭的人生玩家,也有婚姻失败的30多岁的少妇。丈夫,在外吃喝嫖赌,不负责任。自己,也就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过一天,似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外面骗吃骗喝,骗男人的钱。
小黄说到这里,脸上嘻嘻一笑,说遇到这样女的,是最好玩的。晚上深更半夜里,有小女的,麻将桌上,输了男人的钱,没有钱还,为了还几百元的赌资,夜深人散处,自己,也不回家,在男人的挟裹下,到其住处,陪他....。这样,麻将场上,所欠的数百元的赌资,就算俩清了。
听到这里,坐在沙发上的孙路明,就笑着揶揄,身边的小黄,问他有没有挟裹过麻将场上输了钱的女人,让她陪自己...
“单身的女人,麻将场上输了钱,......那还不正常的!”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小黄听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嘻皮笑脸地说。他说,麻将场上,失意的女人输了钱.......的事情,多的是。有的夫妻,为此,吵嘴打架,最后,还离了婚。
“啊,啊!——”把包放在沙发上的孙路明,听了,一边感叹,一边直摇头。对麻将场上,女人输了钱,就陪男人..的事情,表示不可想象,叫人难以理解。
“笑贫不笑*的社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坐在一边的小黄,不以为然地,笑着说。
对此,小黄,还笑着介绍说,酒店宾馆里,前一段时间,就有外地小女的,包了一个房间,私底下.......。
“......。”小黄说。他笑着问,旁边的孙路明,愿不愿意........
孙路明听了,微微一笑,回答说:“不敢。”
他怕一失足,就成千古恨。表示不敢,怕染上*病或艾滋病。
“这有什么的?”小黄听了,拖长了声音,瞥了一眼,对孙路明说,“你也真是老古董了!”
他笑着说孙路明,被社会淘汰了。他说,开放的社会,就是拿女人开放,以吸引男人,花钱,在女人身上消费。
“不然,社会怎么进步呢?”对此,文化不高的小黄,还有一套理论,解释说,这些现象,是开放的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
小黄,这一套女人开放理论,孙路明,对此,不敢苟同。对此,小黄取笑孙路明说,“死脑筋。”他说,都要象你这样,挣的钱,不在娱乐场所消费。那街上的足浴店,麻将场,KTV,按摩店,不都倒光了。
孙路明,对小黄这一套,及时行乐的歪理邪说,表示不能接受。他认为人活着,人生即使通过努力,不能达到自己的愿望,也不必这样颓废与自抱自弃。不必以自己的颓废与自抱自弃,来腐蚀引诱他人。人生,象现在这样,在酒店大堂,款款如行云,丝丝如流水,一般的背景轻音乐的牵引之下,和人聊天,进入当下社会;也可以在它的牵引之下,看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还可以坐在沙发上,看玻璃橱窗之外,车水马龙的大街,看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恍若隔世般地,进入一种梦境。不仅如此,还可以在下午的阳光下,在尘世一隅,站成一株葱郁的棕榈,或寄情山水,在青山白水之间,流连自己水仙一般的心情;或者坐在山坡上,看高天的流云,看城市之船向前航行拨节生长的瑰丽图景。而不必象小黄这样,虽然身处社会底层的嘈杂混沌,被生活的阴云包围,受到环境的压抑,生活,没有多大的指望,但不必用这样的及时行乐的消极方式,麻醉自己。消耗的,不仅仅是流经手心的自己的宝贵时光,而是自己日渐腐朽没落的身心健康。
酒店保安小黄,虽然被现实的处境,压抑的日渐沉沦。但他有时说的话,叫人警醒。比如有一天,说到街上开店的个体户时,他信口开河地说:“开店的个体户,是站着挣钱。因为它,一天到晚,要把人守着。这样的挣钱方式,还不如麻将场上打麻将的,是坐着挣钱。”
啊!酒店保安的小黄,在人群中,如此不眨人眼的保安小黄,对街头开店的个体户的挣钱方式,有如此独到见解,不能不让人,对他的人世间不同类型的人,或站着挣钱,或坐着挣钱的话,产生遐想与思考。虽然小黄说的,有的也不完全对,但对当下社会,不同类型的人,挣钱的方式,有如此深刻地理解,却让人对他另眼相看。的确,街上开店的个体户,是站着挣钱。因为它,一天到晚,要把人守着店。而麻将场上,打麻将的人,是坐着挣钱。这话,对,但也就不完全对。也许,对运气好,技术高的麻将手,是这样;但对运气背,技术次的麻将手,有可能,就是人生踏上赌徒败局的开始。
也正是酒店保安小黄,对生活对人生,对人世间的挣钱方式,有如此透彻心腑的见解。因此,孙路明觉得他怪好玩的。于是,常常在跑业务之余,或下雨天,到酒店大堂坐坐。遇到他当班,就和他聊天,就当作日常单调的生活,作一点娱乐与笑料,以示解除下雨天日常生活的困乏与漫漫雨季的阴云密布天空底下无聊生活的一种调剂。
这下,当孙路明,听到忧郁的中年保安,说此刻的小黄,在后面的麻将场,打麻将。于是穿过酒店大堂,从后门,冒着淅淅雨丝,来到酒店后面的麻将场。
这个麻将场,大约有300平米面积大小,里面有十几张麻将桌子。是城区街头巷尾诸多麻将场中的一个。
这些年来,也许是城里失业的半失业的没有正当职业的人太多,也许是开放的社会里,多元化的生活方式的影响,人们不再囿于执着于某一念想,在狭小空间里,孜孜不倦的深耕掘挖。而是以一种消遣娱乐的生活方式,来打发阴云密布的闲暇时光。这样,麻将场、棋牌室的出现,便给这样的人群,提供了休闲消遣娱乐的方便。你看,遍布街头巷尾的麻将场、棋牌室,就足以说明这一切。这些麻将场、棋牌室,或分布在小区的某一间屋里,或蜷在后街的某一个闲赋的门面里,或匿在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麻将场、棋牌室,聚在一群打麻将或站在边上看麻将的人。这些打麻将或看麻将的人,或失业,或半失业,或退休闲赋在家有大把时光需要打发的人。等等,总之,都是一些眼下没有正当职业没有紧要事情要做的中老年男女。“哗哗”的麻将声,打破了小区的宁静,消磨着他们下午闲散的时光。因此,遍布街头巷尾的麻将场、棋牌室里,聚集着打麻将的男男女女。这种无需组织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众人聚集在一起自娱自乐的消遣方式,堪称小城一景。这一景,夹杂在街头店铺林立开店的个体户之间,构成一幅蔚为壮观的时下社会众生百相过河图。
用酒店保安小黄的话说,这叫一个坐着过河,一个站着过河。过河方式的不同,决定人们的思想观念不同。一个站着,拼着命,去挣钱;一个坐着,就把钱挣了。两种观念,两种不同的人生。一个站着的人生,一个坐着的人生。坐着的人生,笑看社会的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站着的人生,被一张挣钱的大网,挟裹进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卷裹进去的。
这不,孙路明,冒着外面晶莹剔亮的雨丝,刚进入这个面积约300平米的麻将场,就见小黄,坐在里面的一张不显眼的麻将桌子边,打麻将。他的周围,十几张麻将桌子边,都坐满了打麻将的人。他们之间,有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也有和小黄一般大小的三十多岁的人,还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一个个,四个人,一桌,围坐麻将桌边,神情专注地打着麻将。
孙路明,来到小黄身边,就朝小黄肩膀上,用手拍了一下。面容没有一丝笑容的小黄,扭过头,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坐在麻将桌子边。孙路明,站在一边,看他们打麻将。只见小黄和另三个麻将手。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两个女的,衣着打扮,时尚光鲜,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岁,或三十出头左右。他们四个人,围坐在四方形深绿色麻将桌边,洗牌摸牌。四双手,不曾沾上半点灰尘的葱嫩的年轻的8只手,在小小的深绿色的麻将桌子上,左右划动,动作利索,前后麻利,上下飞舞。摸牌的手,一起一落之间,透着节奏,透着韵律。呵呵,四双手,在麻将桌上忙碌着,动作快速,有节奏,上下飞舞得,有韵律,就好象一幅弹钢琴的图。
孙路明,站在一边,看他们这样动作利索,透出一股热劲地摸牌打麻将,觉得没趣,于是,趁他们摸牌的间隙,就转身离开了麻将场。冒着细细的雨丝,向前面的酒店大堂跑去。但他们摸牌过程中,透着一股热劲麻利劲,让孙路明,心里记忆深刻。
是的,定格在孙路明此时脑海里的是,悬浮在四方形深绿色麻将桌子上方的摸牌四双男女的手,四双灵动的巧手,在忙碌着,象琴键上,弹奏出天国的乐音的四双轻巧灵动的手,在忙碌着,在麻将的哗啦的洗牌中,上下飞舞中,忙碌着,他们忙碌什么?他们在忙碌着一桌好牌局,牌局里,有他们内心无比欢喜的黑色的精灵——钞票。钞票,只要是现实生活中的人,都喜欢。不嫌它多,亦不嫌它少。有了它,则有了所谓的好的生活。衣食无忧,或锦衣玉食,或饭来张口,不受奔波劳顿之苦。金钱,什么什么之口的火焰?它照亮了,什么什么人内心潜伏的欲望。在牌局中,消耗自己大把大把的时光,愉悦或抑郁自己。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找烦恼或者乐子。赌一把,输掉的是,自己一生长河中,短暂的时光浪花;赢得的,是自己或输或赢的无须劳神费力点滴的票子。长此以往,它把一个人,这一生的喜怒哀乐,给吞下去了。黑色的精灵,黑色的坑,乃至自己暗淡无光没有丝毫亮点光华的一生!用当下一句俗话,这叫小老百姓,给无指望的生活与人生,找点穷乐子,或者加点带颜色充饥没有多少光彩的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