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芥刚才想的倒是一模一样，除了蚂蚁这一点，宋雀和常人无异，条理也比外头那些人清晰。
“我叫谢尔。”江芥瞥见床铺上遗留着毛巾和墙壁上的涂鸦，温声说：“你之前是住在下铺的吧，不用搬了。”
这孩子恐怕是怕新人不好相处非要住下铺才提前搬走的，不过看她的样子，那些涂鸦对她应该很重要，江芥辨别不出来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像血迹。
江芥皱眉，从记忆中发现这个女孩子除了有时候神经兮兮以外，性格也很矛盾，有时候内向有时候话痨，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还有点自闭。
宋雀反复念了几遍江芥的名字，仰头说：“很好听。”
房间里气温格外低，还没有到熄灯时间，江芥征得同意后坐在下铺和宋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江芥轻声道：“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什么？”宋雀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江芥耐心道：“是什么罪名？”
宋雀托着腮，脚尖在地上轻轻的踩了几下，而后曲着腿坐回了床上，露出一点儿天真的残忍，小声说：“三个月前，我捅了我的继父。”
江芥注意到她没有用“失手”“伤”这样的字眼，而是用了“捅”，这个单字的词意可比其他的重的多。
“他想强/暴我，很多次了。我告诉妈妈，她说她没看见的东西就不算数，所以故意在她在的时候引诱了继父，不过她给了我两耳光。我爱她，她不爱我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所以我捅了他。我见过有人杀鸡的时候，就是那种动作。”宋雀平静道：“不过有点可惜，因为救护车来的太快了，我应该再练练的。”
江芥无法想象这个女孩遭遇了什么，她将自己描述的一文不值。
江芥没有发表评价，叹了一口气：“你多大了？”
“17…18…还是16？”宋雀摇了摇头，委屈道：“我忘记了。”
江芥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现在年龄也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嗯。”宋雀靠在墙上，转过头：“那姐姐你呢？”
“带车撞人。”她用了一个轻松的词语，虽然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杀人。
宋雀一下子僵住，有些害怕的往后面躲了躲，惊恐道：“反社会人格吗？”
江芥哭笑不得：“想什么呢，应该是刹车失灵吧，躲什么，这里又没有车，我还能撞你不成？”
宋雀恍然大悟，随后叹了一口气：“我家也没有汽车。”
江芥想说以后会有的，但发现现在的环境根本不适用，索性住了嘴。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幸好都不会感到尴尬，江芥检查了一下发的物资，一块湿毛巾一个没有柄的牙刷，和一坨已经硬了的牙膏，幸好毛巾是新的，她拿起来擦了擦脸。
反光玻璃上映出陌生女人的脸，苍白素净，头发散开到了肩膀，发尾看起来有经过精心的护理，并没有分叉，是大街上走过都不会有人注意的一张脸。
江芥又解开肚子上的绷带，那几个伤口已经凝固了，旁边是乌黑色的血痂，绷带黏连在上面，拆下的时候废了些功夫，细密的钝痛让她骂了始作俑者一百遍。
下手真狠，铆钉再长一点直接都能当杀器了。
她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双手在明净的玻璃房中揉面团的情形，仿佛淡淡的香气从指尖缠绕，已经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或许不做明星，做个蛋糕师也可以。
回过神，手还是那双手，面前只有冰冷的地面和难闻的气味。
宋雀趴在床头，张开嘴含含糊糊的说：“好好养一养吧，我上回也被个女狱警打掉了半颗牙呢。”
她伸出手，脏兮兮的掌心躺着半颗牙齿。
在变态中生活的人心理也不会有多明媚，幽灵监狱有心理辅导室，不过从来没有人进去过，所以谁都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心理咨询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因为这里不论男女，都享受暴力。
他们这种乖巧的新人伤痕算是轻的了，算是给个下马威，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在问询时‘意外死亡’也是常有的事。
江芥瞥一眼转过头去的监控：“快收回去，哪怕是一颗牙，他们也不会让你私藏的。”
她脑海中有幽灵监狱的一个事件，就是有个犯人不堪其他人的骚扰，打碎了自己的一口牙，硬生生的把自己卡死了。
从那以后，体检也会加上牙齿，并且不允许藏私。
宋雀狡黠的说：“没关系，我藏的可好了，这是我的宝贝。”
夜幕沉沉。
蒋旭东送完人，晃荡了一圈回到了休息室。
严格来说，这是值班狱警的监控室，在这里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的一举一动，也方便随时纠正，不过为了限制，只有每个区的监管者能来。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用作消遣。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无聊的犯人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现在，左上方那个画面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和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蒋旭东拍了前头看的津津有味的金发男人。
“泰迪，但凡你把这些东西少看点，你们5区也不至于每次比赛都倒数第一。”
“东哥，是丹尼尔，不叫泰迪！”金发转过头，收回架在桌子上的脚，神秘兮兮的问：“干什么去了？”
蒋旭东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不耐烦：“你管老子。”
丹尼尔大咧咧的凑近：“怎么不管了，东哥，你从前都是整点回来的，今天超时了五分钟，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蒋旭东推开人：“发/情找你老相好，恶不恶心！”
丹尼尔是个男女通吃的肌肉男，骚话一堆，脑子长在下半身，他说话除了颜色基本没什么重点，也是蒋旭东进来以后的舍友兼兄弟。
当然他的背景是不公开的，来这里当狱警的都身怀绝技，没点神秘过往都选不上。
丹尼尔站起身，挑眉：“外头可是传疯了，三区来了个女人，检没检查？成色怎么样？”
蒋旭东专心看档案，头也没回：“这里女人少了？”
“不少，但新人不多啊。”丹尼尔啧了一声：“你也知道，能来咱们这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女人犯重罪的本来就少，更何况有资格来这的，当然更是稀世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