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妃脸一僵,趁楚赢进屋执了江芥的手:“妹妹如今正得盛宠,本宫不应多嘴,但为了圣体,妹妹还是把这小东西送走的好。”
虽是在笑,言语中却如九月飞霜,全是责怪。
“为什么?”江芥装作不知,死死抱着六六。
婉贵妃捂着手帕笑起来:“不知因何,皇上见不得带毛的小东西,本宫初入宫见过一回,那红疹险些要了皇上的命,宫里,是没人敢养这些的,他宠着妹妹,妹妹自己也要有些分寸,万一出了什么事,罚的是身边的人。”
她有意无意撇了一旁浇水的阿悔一眼。
江芥面上装听不懂,内心已经明白了,楚赢这是对动物毛发过敏。
先前废弃宫殿的那只死猫,恐怕就是这么没得。
她一个受过教育的现代人,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是真的她自然不能拿别人性命开玩笑,但楚赢回程路上抱了摸了,好像没什么事儿。
婉贵妃还在提点,楚赢却已经出来了,手上拿着个青釉小瓷碗,里面放了猫食,竟是比她这个主人还要用心。
“宫里未曾见过猫猫狗狗,不知喂些什么,朕让宫女弄了些肉,应能果腹。”
江芥看着他,心想不就是他自己下的令,既然六六能活着,宫里它的亲戚族人应该还有很多,没见过就是弄死了呗。
楚赢知道她是误会了,思忖片刻对着婉贵妃说:“惠心,你先回去吧。”
婉贵妃纵然万般不情愿,也不会不识好歹,恨恨的走了。
江芥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帝后面,回了殿里,楚赢摸了摸六六的小耳朵,低声笑了一下:“朕幼年时养过猫,也是只狸花。”
江芥问到了八卦的味道,竖起了耳朵,顺便当了回捧哏:“然后呢?”
楚赢当哄孩子似的:“死了,皇帝哪能将喜爱浮于表面,不出三日那狸花就被打断了腿剪了舌头扔到了朕的寝宫,从此,宫里再也没有猫。”
“太后坏。”
楚赢失笑:“你怎知是太后做的?”
江芥睁大眼睛:“阿悔说,这里最大的是皇帝,你就是皇帝,能动你东西的除了你的母亲还有谁呢。”
“机灵鬼。”楚赢刮了刮她的鼻子:“也就你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同朕就罢了,往后碰了生人,可万万不能说。”
“嗯。”江芥借着直性子的皮囊又道:“可碧夫人你也很喜欢。”
楚赢愣了一下,又想宫里人多嘴杂,他哪点儿事情这小傻子听见也不奇怪,估计以为是同六六一样的存在,他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
“所以她也死了。”楚赢喟叹道:“世人若都能痴傻些,活的也自在。”
这是把她当树洞了。
楚赢走出去只觉得身心愉悦,从前藏在心里的事情,遮盖好的伤疤,现在有另一个人知道了。
他记得从前不光是猫,从死物到活物,多看两眼,最后它们都不得善终。
后来,他开始用自己的喜欢当做工具。
这么久了,都忘了喜欢的滋味。
若不是憋着一股气,这病态的皇宫,谁爱要谁要去吧。
晃荡了一圈回到麒麟殿,两个面熟的宫女高举着两个匣子,跪的板板正正。
“回皇上,娘娘说,笼子不要锻金的,要木头的,娘娘还说,地面宽广跑起来更加自在,何必将它关起来。”
旁边的侍卫伸长了脖子,都想这是哪里不长眼的妃子邀宠都邀到正殿了。
结果就看见他们素来将规矩看的甚重的皇上吩咐人小心的接过,面不改色的拿走了。
楚赢看着桌案上的匣子,来回伸了好几次手,想着暗卫每日的汇报,那位公主今日里钻狗洞明日里捉鱼,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儿,心里愁的很。
这又是捡回来的破竹杆儿?还是偷的御膳房的扑面馄饨儿?
楚赢做了准备,将盖子一掀,看见里头摆着一盘芳香四溢的排骨,腾腾的冒着热气。
另一个里面放着块白纱,侍候的人皱起眉头,宫里送白,可不怎么吉利。
楚赢倒不在乎,吉利与否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他慢条斯理的掀开白纱,里头扑腾出两只彩色蝴蝶,晃晃悠悠飞到半空中,金粉簌簌的落下来。
“哪个宫里送来的,这飞来飞去,若是扰了圣上清净…”小太监如临大敌,招呼着人就要去拾掇。
楚赢摆了摆手,露出一个笑来:“让它们飞着罢。”
这便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宫人们看着那个笑,只当自己眼花了。
晚些时候,楚赢还真病了。
江芥看着太医院的人洋洋洒洒去了好几波,都一脸惊色,仿佛皇帝癌症晚期。
她坐在墙头,看急匆匆的人群来了又回,小皇帝不是假过敏吗,怎么就?
“哎哟喂公主,这里不比咱们姜国,虽说宫墙低了不少,也不能随便就失了礼仪!快下来快下来!”阿悔急得脸皱成一团。
江芥利落的跳下去,幸好原主也是个没人教的,不然真不好解释动辄上墙的跳脱。
她指着东方:“他怎么了,是六六做的吗?”
阿悔摇了摇头:“没起红疹子应当不是,我听外头的宫婢说,皇帝从咱们这儿回去去了趟芙蓉殿,路上遇到了刺客,没受伤…不对啊,没受伤怎么太医院去了这么多人?”
春桃也凑过来:“说是刺客来无影去无踪,连刀剑都没拿,轻轻的碰了一下皇上,皇上就晕倒了,没有伤口没下毒,就像是睡着了,自然无法根治。”
阿悔皱眉:“这怎么那么像…”
后半句她没说,江芥也能猜到,这个架空世界,天下三分,也没什么武林纷争,唯一带点奇幻色彩除了鱼澄石就是…护佑姜国的天枢阁。
天枢阁众三十,行事诡谲,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影响天下命脉的大能,所以他们不轻易出山,只效忠于姜国,而阁主蔺无相出事的消息也并未隐瞒,难不成是蔺无相怕姜国以后无人管让人出来震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