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蹲着只瘸腿的玳瑁小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嘴角还流着汁水。
她想到刚才那些人议论的内容,只觉得这皇帝当的挺憋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嘴一嘴,若是她,还不如送给摄政王出去云游天下呢。
这小玳瑁活的都比他自在。
“你妈妈呢?”江芥问完才发现自己蠢的过分,一只猫懂什么。
刚准备走就被衔住了裙摆,江芥寻思反正没事,就看看这小猫要带她去哪儿。
结果这一跟就跟了十几分钟,比起承明殿修缮的金碧辉煌这里简直可以说是皇宫中的城中村——斑驳的朱红大门,碎裂的青砖,处处枯死的树,门外头还有只大猫的尸体,应当是小玳瑁的亲人。
看起来刚足月,却要承担起养活自己的责任,江芥心一软,干脆给小猫起了名字:“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现在是六月,你就叫六六好了。”
小猫像听懂了似的,讨好的蹭了蹭江芥的胳膊,白吃一碗馄饨还能捡只猫,心情大好的江芥准备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去给阿悔看看,小姑娘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刚转身,却听见身后破旧的宫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江芥脑子中胡乱闪过深宫魅影、红衣贵妃之类的字眼,头皮发麻,脚步却不可控制的往里面走去。
比第一眼的承明殿还要破旧,院子狭小,一进门就能看见里面的主殿,窗户禁闭,破落的门有一半碎裂在坑坑洼洼的泥浆中,房檐上的灯笼摇摇欲坠,一阵风恐怕就能将它吹下来,整个就是恐怖游戏中的场景。
江芥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给消失了个干净,她咽了咽口水,怀中的小猫感应到了她的紧张,哼唧了两声。
“谁!”
黑洞洞房间里却传来一声男人的利喝。
江芥拔腿便跑,跑了两步觉得不对,那声音分明就是…
“阿赢?”江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房间,楚赢坐在黑暗中,面前只点了一根小蜡烛,俊朗的脸上全是诧异,面色苍白,像是刚受过莫大的痛楚,衣服被汗水浸湿。
他狠厉的眼神在看见江芥的时候压制下去,平静道:“盈珠,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芥指了指怀中的小猫:“阿赢你看,小猫。”
楚赢勉强的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是追着猫过来的吗,承明殿和这里足足差了两炷香,盈珠是如何绕过侍卫来到这里的?”
江芥拍了拍不安分的六六,慢吞吞的说:“西边的房子好香,我好饿,钻了好几个洞才到的,和六六一起吃了馄饨,好吃!”
“……”楚赢看着疑似钻了狗洞并且和猫分食的新妃,心情复杂。
谁知江芥也不害臊,就盯着楚赢的眼睛,糯糯的叫了一声:“阿赢,这里好黑,我们回去吧。”
少女的眼睛特别亮,像黑暗中的萤火,看见就再也忘不了,楚赢的心一痒,想被小猫挠了一爪子,不自觉的起身往门外走,刚走了两步就踉跄一下,好在扶着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
还没来得及系上的衣服散开,江芥才看见对方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黑疤,似乎没好利索,从里面淅淅沥沥渗着血,可怖异常。
楚赢自然看见了少女的眼神,他立马意识到了对方看见了自己的伤口,那伴随着他数年总也好不利索的剧毒过往。
他负气的裹紧衣服,但刚才的过程中,系带被挂在了柱子上,什么也没有改变,一时之间只剩下难言的沉默。
明明对方就在眼前,上一秒还在浓情蜜意的诉说自己的爱意,下一秒就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尖叫着跑开。
十年前的皇后如此,三年前的柳娇娇如此,现在的姜盈珠应该也如此。
俊朗的外表下是腐朽到骨头的丑陋。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疤痕是男人的浪漫,可如果夹杂着沉痛的过往,那就是一辈子的阴影,无人例外,他活的可真失败,哪怕坐上了皇帝的位置运筹帷幄,还是会恐惧幼时遗留的痛楚。
可他再抬头的时候,有人已经托起了刚捡回来的小猫,亮晶晶的看着他:“像你。”
楚赢突然就愣住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没看见我的伤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难道没看见那狰狞的伤口,那恶心的脓液?不想问问我它的来历?不想知道堂堂九五之尊怎么会受这种伤?
那种疑惑加恶心的眼神,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可面前人的眼睛澄澈,里面什么也没有。
江芥点头,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就罢了,这人怎么也这么别扭,那伤口要是放到现代医学,怎么说都得来个专家会诊,这小皇帝能好端端坐着,只能说医学奇迹,难不成还让她表现出崇拜?问题她傻又不是痴呆,搞这些没用的干嘛。
不过楚赢素来是昏庸皇帝的人设,没有御驾亲征,也没有人暗杀一个傀儡,那他身上的伤如何来的?
江芥哄道:“六六的腿也受伤了,你们回去一起治。”
楚赢被噎的没话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一个傻子较什么劲,她思想简单,自然想的不多。
楚赢接过小猫,才抽空打量从刚才就存在感极足的小东西:“这是弄回来个什么东西?猫?还是个瘸子。”
江芥摸了摸小猫的耳朵:“六六,吃饭的时候一直跟着我,我就带回来了。”
“御膳房?”楚赢皱眉。
“嗯。”江芥指了指门外:“它娘也没了。”
门外大树底下,一只干瘪的狸花躺在那里,不知死了多久了,江芥见不得这种场面,在旁边挖了个坑,准备将可怜的猫妈埋了。
结果拿起来的一瞬间,从尸体上掉下去一个戒指状的东西:“这是什么?”
楚赢看见时眼睛闪了闪,丝毫不在意弄脏自己的手,抿唇:“恐怕是从哪宫娘娘那里偷出来的。”
却转身将东西放在了腰间。
几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了承明殿。
婉贵妃竟然还没走,也亏得她能看几个时辰的花,见皇帝大步如风,她眼睛亮了亮,动作瞬间轻柔:“就知道圣上心疼臣妾,知晓臣妾在妹妹这儿,这便来了。”
楚赢眼风都没给她一点,直接略过她挽着江芥,语气宠溺:“朕让司制打了锻金笼子,明日就送过来了,你和六六且好生歇着。”
杀千刀的楚赢,他一定是故意的。
婉贵妃恨的牙都碎了,看着江芥就像是世代仇敌,先前送的那些花,早就零落尘泥碾作尘了。
江芥心疼花,更心疼自己,婉贵妃若是出去再大嘴巴一说,宫里受冷落的妃子更是视她为眼中钉,恐怕剧本还没演完,就死了八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