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时候，江芥才捂着肚子醒来，小皇帝早就不见了，外间传来老太监的劝慰。
楚赢声音疲惫：“她没有。”
老太监叹了口气：“皇上，听老奴一句劝，不要再执着于逝者了，这大楚的日子，需得您来看着呢。”
“母后会为朕看着。”楚赢言辞雀跃：“我只要守着我的娇娇就好了。”
老太监又说了几句见听者无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小皇帝这下，算是把昏庸两字坐实了。
“赢、阿赢。”江芥学着幼儿口齿不清的称呼，晃晃悠悠的走到外间，半道上又被桌子上放的雕花吸引走，一个人木木的坐在桌子前，跟自己说话。
没有外人，楚赢冷淡的撇了她一眼，转头跟房檐上的人说：“傻子罢了，那边有什么动静？”
暗卫回：“武阳候夫人晨时进宫，与太后一同去了荷花池。”
“老狐狸终于等不及了。”楚赢扯了扯嘴角，沉声道：“继续盯着。”
“是。”
楚赢转头看了江芥一眼，露出一个笑：“娇娇。”
江芥生生被这温柔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嗝，若她脑子没问题，估计这人也能面不改色的把她当“白月光”的替身，叫一辈子。
永寿宫内。
太后拨弄着指尖长的过分的金丝甲片，语气讥讽：“这日上三竿还没醒，昨晚过的倒是舒心。”
武阳候夫人抿了口茶：“傻是傻了些，模样确实好看，也同那柳娇娇生的三分像，不怪皇上移情。”
太后无意掩饰自己派人监视了小皇帝半晚上的事实，啧了一声：“叫了一晚上的娇娇，先帝在时，何曾有专宠一人的时候，到底是少年心性，成不了大事。”
当年，惠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因着亲族被忌惮，从未得宠，手段用尽都未能诞下一子，楚赢的生母在冷宫却无故暴毙，这才有了过继一说，后不久，先帝身死，数位皇子先后染病，竟只留下了楚赢一个，在各方势力有意的扶持下做了皇帝。
太后心里有刺，楚赢跟先帝生的八分像，不成器就罢了，偏偏下了趟江南带回个烟花女子，日日专宠。
她此生最恨痴情种。
自己的丈夫宁愿去冷宫宠幸一个年老色衰的妃子都不愿意碰自己，每每看着楚赢，就记起先帝的冷落，也愈发烦闷。
武阳候夫人看她神色不悦，笑了笑：“别气坏了身子，听闻朝中有臣子上谏，姜国公主要以皇后之礼册封？”
太后拧眉，嗤了一声：“皇帝混账，哀家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周虞两国虎视眈眈，这时候册封一个傻子为后，莫不是让全天下看楚国的笑话！”
太后虽不亲皇帝，但执权多年，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还没退位，这些臣子一个个的都想来议论后宫从而分权，真是做的青天白日梦。
武阳候夫人试探道：“那应当如何？”
“挑个喜庆点儿的名号封个贵妃罢。”太后扶了扶额，摆手：“今日就叙到这里，哀家身子乏了，你回去吧。”
武阳候夫人款款走到门外，听太监报了句“瑞王参见”，面上无悲无喜，领着人急匆匆的从东门走了。
此时江芥吃饱喝足，才抽空到院子里转了一圈，皇帝留宿承明殿的事儿早就传了出去，不出半日，他后宫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嫔妃肯定要过来打探消息，她得养精蓄锐钻研一下装傻充愣的精髓。
只是这宫斗还没开始，承明殿就出了另一档子事儿。
隔了两道墙的清心池里捞出来一具尸体，是夏栀。
阿悔愁的来回踱步：“皇帝留宿第一天，咱们殿里就死了人，怎么看都是给宫里其他娘娘下马威呢，公主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呀！”
江芥睁大眼睛，跟着复述：“死人？”
阿悔捂住她的嘴巴：“嘘，公主小声些，宫里人多嘴杂，昨日夏栀嚼了舌根今日就沉在塘里，咱们只当做意外，万万不可往自己身上揽。”
她没想揽，人人都知道她话也说不清楚，何谈害人。
所以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宫里无声无息消失个宫女很正常，但要是有心人揪着死因不放，说是她“失手”或者“不知轻重”，她也没办法说理。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确认一遍夏栀的死因。
傍晚的时候，趁阿悔做饭的时候，江芥溜出了房间。
嫔妃居所大多以花命名，承明这般大气是因为碧夫人盛宠时楚赢让他搬到了自己的偏殿，就算最后封存，外围的侍卫也是按照皇帝的旨意每日巡逻。
短短两日，承明殿焕然一新，椽梁之上，雕刻蛇龙纹饰，龙鳞蛇甲萦绕期间，栩栩如生，横木上嵌着醒目的镏金铜沓，铜沓之上装饰有蓝田美玉制作的玉璧、闪闪发光的明珠和墨绿色的翡翠，金碧辉煌。
江芥看的入神，不知不觉就出了界。
“站住！你是哪个娘娘宫里侍奉的，承明殿也敢来？”
两个侍卫突然上前，目光锐利，态度冷漠，手中的的长枪直指江芥咽喉，江芥抬起头，露出一张素面朝天却清丽脱俗的脸，指着手里凋零的差不多的荷花嗫嚅道：“我要去清心池，阿悔说那里有好多这样的花，我想看看。”
侍卫眼睛毒辣，打量了一遍长相出众的江芥，心想面前女子打扮不同于宫女也没有官女子进宫的消息，能在宫里大摇大摆还有点痴痴呆呆的那就只有一人，于是偏头问同伴：“姜国公主？”
同伴不耐烦道：“管她什么公主，皇上还在清心池呢，将人带回去！”
一转头，主角早就跑了。
也亏得江芥视力不错，趁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看见左边拱门写了清心两字，拔腿就跑，傻子有傻子的好处，没有人怀疑她的动机。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断的从前方传来，夹杂着男人痛苦的低吼。绕过回廊，就看见廊桥边站了一大片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