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一蹶不振,太后在青云寺吃斋念佛,阿悔捧着药材回来得知真相大闹一场被贬出宫,秋容成了掌事。
楚赢还是正常上朝下堂,空闲里会去景宁殿前坐一会儿,只是寝宫搬到了承明殿。
谢执也遇见了他爱的姑娘,要成亲了。
赵德安恢复了他的身份,在城外开了间道观,大婚前夕,他们见了一面,那个他们从不提起的名字又被翻了出来。
“或许她活着才对皇上最好。”
谢执神色晦暗:“楚国需要一个健全的王。”
赵德安叹了一口气:“现在的皇上,真的健全吗?”
谢执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唯一后悔的,就是答应姜盈珠回宫,她应当以失踪定性。”
赵德安:“所以你还是悔了。”
谢执不语。
赵德安看着外面青灰色的天空:“王爷有空,去看看吧。”
承明殿还是那个样子,满院子的花草树木旺盛的很,可不知怎么,谢执走进来却没感受到生机,先前挂上去的白绫还没摘,透着些不详,他瑟缩了一下,走到房门口站定,还没想好等会怎么开口,几秒就被人打开了。
“来了。”楚赢面色冷淡的站在面前。
半年的时间将他改变的很彻底,厚重便服也掩盖不了他的清瘦,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鬓角已经生了白发,仿佛人站在这里,灵魂已经去了别处。
谢执嗅着四周的香火气,轻声应了一声:“还好吗?”
楚赢自顾自的往里面走,声音平静:“挺好的。”
谢执打了个哆嗦,为什么他觉得越往里走越冷,几乎冻得牙根发颤,楚赢到底在做什么,可最里面的床榻被屏风挡的严严实实,他怎么也看不清。
两人之前沉默又尴尬,谢执不动声色的问:“我要成亲了。”
楚赢冷冷淡淡:“恭喜。”
谢执也明白了自己的不受待见,但他今天来本身就不是刺激楚赢的,脑中的画面不断闪现,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楚赢没反应。
谢执哑声道:“是我们错了,可鲛珠只有一颗,没想过是她,我不强求原谅,只是,你应该对自己好一些。”他自认为没有为国奉献的精神,世子纨绔有世子纨绔的好处,不用背负沉重得宿命,所以对于楚赢,他是有些怜悯的,从小被人一厢情愿的给予,还不能反抗,到头来,连爱的人都留不住。
但没有后悔的机会,两个人之间他只会选楚赢,那个惊艳了一段时光的和亲公主,终究没什么分量。
之前在遇见自己的命定之人之前他是这样想的,可现在,他终于理解了情爱,也感同身受想到了楚赢的痛苦。
听到熟悉的名字,楚赢也毫无反应,看起来似乎已经走出来了一样。
“我不怪你。”良久,如同此前无数次那样,楚赢说:“说完了就回去吧,礼会差人送过去。”
谢执还想说什么但楚赢已经绕过屏风往里面走了,谢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情急之下堵住了楚赢的路,但因为速度太快,脚步跟不上,面前那一排水墨屏风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你——”然后看见了足以震惊一辈子的景象。
原先的的床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成了一整块冰棺,为了维持温度,四周摆满了冰砖,上面躺着一个人,是姜盈珠,她穿着大红喜服,像是睡着了,可谁都知道她在半年前已经死了,楚赢仿佛没听见旁边的动静,爱怜的望着床上的尸体,就那么躺了上去,拥她入怀。
谢执毛骨悚然,冲过去拉起了男人,厉声道:“楚赢,你疯了!”
先不说尸体这回事,一个大活人长年累月生活在低温环境中,现在不死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楚赢拧眉,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光,有些责备:“谢执,你小声点,吵到她了。”
谢执看着浑浑噩噩的楚赢,不知是气愤还是不争,低吼道:“她已经死了!你让她躺在这里永远不得安息,你就如愿了吗?!”
“你看这么久,她的尸身竟然还没腐,一定是含冤。”楚赢慢慢的说:“她只是还没原谅我。”
这句话谢执心凉了一半,哪怕是癔症也还好,可他清清楚楚知道那个人死了,还宁愿禁锢着自己。
谢执又说了一遍:“她死了!”
“我知道!”楚赢转过头,赤红的眼神里全是不甘愿,他为什么躲在这里还不是不想听别人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楚赢每想一遍就觉得心口被千万架马车碾过,他杀了她亦师亦友的竹马时,她在用心头血为他续命。
他看着逐渐痊愈的伤口同她讲他们的以后时,她遍体鳞伤的笑着回应,她该多疼啊,怪不得她不愿意同自己云游天下,因为没时间了。
她怕苦,吃药都要配蜜枣,也怕疼,却在终结之时都承受着这种痛苦。
这通通都是为了他。
楚赢当即就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恨不得回到过去杀死当时的自己,他是真的蠢,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迹,空降的神医,古怪的药味,反常的身边人,可都被他忽略了,他真的无可救药。
“楚赢!楚赢…”谢执强硬的攥住捶打自己胸口的楚赢,哽咽道:“不要这么作践自己,这条命是她换来的,你要是死了,她就白死了!
楚赢自嘲道:“我当然不可能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死亡是解脱,他配吗?
他要活着,用身体里她的血,带着她的灵魂,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对不——”
楚赢疲惫的坐在地上,声音几乎听不见:“你走吧,我想好好陪陪她。”
几个月后。
太子册封,谢执参加大典的时候没看见楚赢,他跑到承明殿也连人带尸体都不见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
从那以后,先帝不知其踪。
谢执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他的消息了,后来有人送来一封信,是楚赢的笔迹:
「我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