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桂花家里孩子也放了学，急匆匆的走了。
王芬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满意，旁听侧击也知道了儿子现在的状况，心心念念催着人回市里，羊羊开始不认这个奶奶，呆了几天熟络之后也亲近起来。
过年还剩下两根腊猪腿，刚好羊羊一年级要开学，杨聘买了些菜做了一大桌子，王芬杨聘几个加上被日子好起来的杨蓁蓁，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本来对方嫌尴尬不想来，但想着她被家里赶出来孤苦无依，现在好不容易书店开起来也算是庆祝，同时把之前的心结一解，杨聘好说歹说把人劝来了。
李祯在新阳干得好，都升上主管了，和从前不一样，目光里再也没有那种嚣张的颜色的，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吃饺子。
杨蓁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表哥表嫂，我先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给他找了工作，不然…”
江芥颔首，杨聘起身将酒一饮而尽：“平平淡淡也挺好，只要人没事。”
客套来客套去还是王芬摆起了架势，嗓门尖利：“我也是见过你爸的，没想到都这么大了，有孩子了吗？准备要几个？现在上学花的也挺多，趁年轻，多生几个，也养得起！”
杨蓁蓁也听说了事情原委，没摆脸色，敷衍过去了。
李祯喝的多了，屋里的东西打着旋儿的往眼睛里钻，他脑子混沌成一片，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直勾勾的顶着江芥。
说话大舌头，又像是压抑了很久，带着哭腔：“翠翠，我…我…”
那一眼，江芥什么都明白了。
她站起身，小幅度的推了一把杨聘：“他喝醉了，带他去客房躺一会儿。”
而后再也没往那边看。
杨聘看了看沉浸在家长里短八卦中的杨蓁蓁有看了看江芥，不做声的将人扶了出去，李祯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木木的转过头，看见了江芥拒绝的后脑勺。
随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走了。
餐桌上都剩下女眷，王芬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那个，听瓶子说家里账都是你管着的？你看要不给我们娘儿两在市里买个房，不要太大，跟你们的差不多就行，不然用这么也没办法。”
江芥没立即回答，假装喝醉应付过去了。
说起来事业做的大，但手机的闲钱确实不多，就算能给王芬买房子，也保不准他们三天两头的过来找茬，公司又是上升期，这怎么能行。
江芥无所谓，她从小没妈，莫名其妙来完成任务也别想她能共情，于理她占个遗弃罪，也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儿子事业有成才回来企图心也太强了。
于情，中途还写过信，也不见得一点儿感情没有。
这事儿，还是要看杨聘的意思。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杨聘看着后座上熟睡的母子俩，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我都没想过…”
要说小时候还有幻想，那么在后来的杳无音讯中就接受了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先是不解，然后愤恨，最后接纳事实。
王芬寄回来的信很短，有时候只有几个字，但杨聘保存的很好，留消息写信这个习惯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学会的，他不回应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责怪和爱，好像都不合时宜，索性将那些泛黄的纸张看了又看，存在了最深处的柜子里。
江芥盯着杨聘愁容满面的脸好久，最后轻轻的笑了声：“那就养。”
杨聘抬头。
“咱们现在不缺钱。”江芥眨了一下眼睛：“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咱们家这个木头疙瘩也是缺爱的小朋友。”
杨聘终于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母醒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声说：“是，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但他爸年轻时候可不像挂墙上那么安生，家里的钱全拿去赌，孩子连点奶粉都要区借，那种日子谁活得下去，也是我活该，到上海还被骗，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次回来真是好好过日子的。”
江芥没表露情绪，感叹了一句：“您还挺有文化。”
王芬看过来：“儿媳妇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从上海回来的，眼界放在那里的。”
“行行行是我的不对。”江芥作为旁观者，说话不用拐弯抹角，她问：“咱们现在回市里，我们的新房呢三室一厅，您一个人也就罢了，杨弟弟是个男孩子，总得避嫌，所以我们准备给您租个房子，每个月打两千生活费，您看怎么样？”
住在一起她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杨聘一个人，他肯定是招架不住的。这妈这么多年也没磨了她的凌厉，越老越刻薄，尤其还有小儿子，少不了鸡飞狗跳。
果不其然，王芬眉毛一横：“我是他亲妈！哪有去外面——”
“可以。”
王芬的后半句没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青少年的答应，江芥转过头，才发现一直被忽视的少年开了口。
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周正，正好在抽条期，个头也不矮，就是不爱说话，落了个老实性格，总结下来，真是歹竹出好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不卑不亢：“杨天佑。”
上天庇佑的孩子，这个名字和杨聘的名字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江芥挑眉，来了兴趣：“多少岁？上几年级了？”
杨天佑老实回答：“十六，本来该读高一的。”
“本来？”
杨天佑看了王芬一眼紧抿着嘴低下了头。
江芥顿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她想到杨聘得经历，如果不是被王翠翠强占，现在怎么也是个大学生了。
知识，于杨聘于王翠翠于江芥自己，都是错过弥补不了的了，她自然也不能看见另一个有潜力的孩子夭折，于是笑了笑：“去上学吧，我们给你找学校，人要多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房子在三环外，这个年代房子还没炒起来，买房的人多，也热闹，就算是高楼邻里之间也经常送东西叫吃饭，感情好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