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做了心理准备，蒋旭东这番话也足够让江芥意外，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杀戮，并不会对暴虐产生厌恶的情绪，更何况那些人还是他的同事。
“你没开枪…”江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轻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不仅没有开枪，还在那个狱警的威胁中救了她，在地面上看的并不真切，隐约看见男人靠在一边，神色恹恹，他似乎并不认可其他人的所作所为。
这就足够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老子他妈的要是好人世界上就没好人了，你知道不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人梦装满整个白塔尔号！”蒋旭东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指着她的脑袋，嘲讽道：“懂吗，我只在乎钱，不管他是好人坏人老人小孩，只要给钱，我他妈的都干！…好人，世界上哪有好人？”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轻，仿佛自嘲。
江芥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但在这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眼里，你就是好人。”
她的眼神澄澈，没有丝毫谎言的成分，蒋旭东愣了几秒，随后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旁边的墙壁：“随你的便吧！”
她不知道这个人细致的从前，所以不评价他终生的善恶，只在她的眼中，已经和那些畜生不一样了。
虽然有任务的成分在，但片面的否定一个人还是不可取的。
蒋旭东内心翻江倒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但女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尘封已久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动摇起来。
好人吗？
在他二十几岁的生命中，见过无数人，他们会露出各种表情，害怕的恐惧的嫌恶的讨好的…也会说出各种话，废物杂种垃圾畜生…唯独没有好人这个词。
蒋旭东能理解，他是浴血而来的魔鬼，只会给人带去死亡，怎么会有人不怕呢？
她的脑子，简直不可理喻。
女人走在前面，发丝在空中飘扬，衣服很大，衬托的她格外单薄，偏偏步伐轻快，像一只无忧的雀鸟。
真的是她杀了遥遥吗？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蒋旭东就觉得自己疯了，上了档案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竟然还有这个想法，看来真是安逸久了，连脑子都被蠢货同化了。
他无意识的磨娑着皮手套，眼神骤然冷下来，是时候去禁闭室找几个渣滓发泄一下了，免得一天到晚想东想西的心软。
“其实蒋旭东，我觉得你以后不做狱警了，也可以去当教练。”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仰头说：“驾校教人开车那种。”
蒋旭东还没从胡思乱想中出来，闻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江芥不假思索：“因为你好暴躁。”
“……”蒋旭东气沉丹田：“谢尔，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江芥满意的看着男人破防，笑盈盈的说：“你看，暴躁与暴躁也是不一样的，不戴面具的你明明挺像个正常人的，干嘛弄的全世界都欠你八百万一样，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啊，对不对？”
蒋旭东想说他明明是生气，可从旁边的墙砖反光中，看见了自己勾起的嘴角，那是一个陌生的笑。
江芥尤不闻，自顾自的说：“我原谅你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梁祝》我可以留着下次拉给你听。”
蒋旭东想说什么，又被江芥堵了回去，她补充到：“不可以拒绝，因为这是你的犯人对你救命之恩的一点儿报答。”
男人沉默了很久，在细碎的光影中，轻轻答了声好。
午休结束，直接到了饭点。
两个人直接来了食堂，这里每隔两步都会有一个狱警，因为除了洗澡以外，吃饭时候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必须严加看守。
吃饭也分三六九等，每个区域的老大因为实力财富和人脉原因，包揽了大部分荤菜，甚至还能加餐，中层吃剩下的肉和菜，而最后的底层就只有一点儿汤汤水水，每天都食不果腹。
当然万事都有例外，不可能让底层的人全部死亡，那样监狱的停尸房都不够用了，所以还有一个老弱病残窗口，重兵把守专供老弱妇幼等先天弱者，江芥在宋雀嘴里听见过，她们得去那里。
幽灵监狱的管制很随性，权利凌驾于一切之上。
大家对狱警单独带犯人出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不过蒋旭东素来是冷情阎王的人设，所以他们去到食堂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我靠，你瞅瞅那是谁，三区的活阎王，他妈的怎么带了个女人，转性了？”
“老子早就说了，谁不好/色，装他妈呢，现在只能说明他是个正常男人！”
“一个暖床的破鞋罢了。”
“那可不是破鞋，没准还是个处呢！果然墙头的口味都刁，怪不得五区那个骚东西勾了好几次都没反应，敢情是看不上！”
…
角落里有个女孩子，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折断了自己筷子。
而江芥没听见，她们来的太晚了，上一顿还是乱糟糟的操场，因而不太熟悉地方，找到了半天才找到特殊窗口。
窗口很简陋，几乎就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台子，里面放着三个大桶，后面并没有人，江芥探出头看了一眼，里面被刮的干干净净，从一点点黏在桶壁上的渣可以看到，今天的菜是白菜炖冬瓜。
蒋旭东去了有单独小门的狱警窗口。
“连白菜叶子都没了。”江芥喃喃，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难耐的咕咕声。
她甚至天马行空的想了一下，那些渣兑上水是不是能勉强补充点能量。
只是还没等她实施，就被人踹了一脚。
动作很轻，但没有防备的江芥还是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
“你他妈不吃饭蹲在这里干什么，装可怜呢！”
江芥拍拍身上的灰，哀怨道：“也没什么让我吃的啊，我还是回宿舍吧。”
“给老子乖乖在这呆着，哪儿也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