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仅仅是外表,因为他手里明晃晃的书封,是倒着的。
装文化人把自己给装困了可还行。
江芥看的好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架子上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毛毯,替他盖上了,下雨天睡觉可不得保暖。
她还怕男人警惕性高,结果不光盖毯子,她把书拿走又小动作的锤了他几下都没醒,看来是真睡死了。
梦话江芥听不懂,本来准备也去休息一会儿,可看着男人,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在旁边坐了下来。
睡着的蒋旭东没有平常的锐利,五官一下子舒展开来,江芥偏头,不受控制的虚虚描绘起他的轮廓,从高挺的鼻梁一直到清晰的下颌线。
他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从阴影中能看见他胸口凌乱的刀疤,而他露出来的小臂和手掌,筋肉分明,也横贯着无数伤痕。
到底是怎样的人生,才会在二十几岁的时间中留下这么多沉重的痕迹。
江芥心脏不停的跳动,为什么面前男人的感觉这么熟悉,他睡着的姿势和氛围,和记忆中的那么像,甚至像集合了几个人的特质。
一个荒谬的猜想聪脑子里跳了出来,随后又被她自己否决,不可能的。
她触电般的收回手,强制自己挪开了眼睛。
“害怕我会告你猥/亵罪吗?”
江芥转过头,却被人圈外了怀里,蒋旭东从旁边起身,而后压了下来,音调玩味。
他从一开始,就是醒的。
江芥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却发现男人坚若磐石,试了好久都没成功索性垂下了要眼睛装死。
蒋旭东却不想放过她,又压低了些,几乎贴近了她的耳朵:“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继续?”
江芥仰起头:“因为我不想。”
蒋旭东:“可你的动作很诚实,不要告诉我无缘无故触碰别人是正常的事情。”
“因为你帅行了吧。”江芥趁他不注意,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生硬道:“我收拾完了,你验收一下。”
这个耿直的回答让蒋旭东忍俊不禁,他靠在墙上,难得没有噎回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芥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点儿无所适从,于是退了几步到了之前放书的地方,她记得那里有一把小提琴。
“我记得你在开蛋糕店之前学的是音乐?”蒋旭东走过来,语气熟稔:“试试?”
不用他说江芥也拿了起来,她曾经在做群演的时候就梦想自己也能像那些贵公子小姐一样站上舞台,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小提琴,像一束光,然后在光影中用音乐起舞。
生长在泥土中的孩子总会妄想纯净。
她也一样,钢琴忧郁吉他随性,她独爱小提琴的优雅,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有短暂离开泥潭的快乐。
收回思绪,手已经放在了琴弦上,她紧张的拉动了琴弓,一阵清亮的乐声从上面传来,充盈了整个空间。
“竟然可以用!”江芥笑起来,整个人都洋溢着雀跃。
那笑不加掩饰,像是幼时好不容易得了糖果的孩子,蒋旭东从影子中看到了另一个人,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愣愣的说:“…可以就好。”
江芥又拉了两下,这次很低沉,她眨了眨眼眼睛:“音是准的!”
蒋旭东站在旁边,看着女人喜悦的一个一个试音。
几乎每拉一下就会转头看看他的反应,像是在分享自己的宝藏。
蒋旭东想,她是真的喜欢小提琴。
上一个喜欢小提琴的,是他的妹妹蒋遥,每次出完任务,他都会在她的窗口看她,穿着纯白的裙子,有时候也会是蓝色,蝴蝶结很大,那个瘦小却阳光的女孩子,在光影中拉动琴弦,哪怕外面的枪林弹雨,她也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
明明,就差一点时间,他们就能团圆了。
江芥适时转头,笑容明媚:“我给你拉《梁祝》吧。”
女人和妹妹的脸重合起来,蒋旭东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夺走妹妹生命的人。
他青筋暴起,狠声道:“滚!滚出去!你他妈配吗!”
江芥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刚才还和和气气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暴躁,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你让我——”江芥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放下了小提琴:“算了,不跟狂躁症计较。”
现在的情形,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何其相像。
江芥被吼了一通,说不难受是假的,她出去的速度很快,仿佛急着逃离这个地方。
蒋旭东吼完也冷静下来,默默的念了好几遍“遥遥”,才大步的跟了上去,不能打乱自己的计划。
“…我刚才太急了。”
江芥冷淡的嗯了一声。
蒋旭东不太擅长哄女人,他想了想胡编乱造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在听梁祝的路上没了的。”
江芥想到刚才他拿倒的书:“你朋友挺有情调。”
“好吧,我是编的。”
江芥还是嗯。
蒋旭东憋着一口气没地方撒,道歉又处处碰壁,沉默了一会儿大声道:“我他妈在哄你看不出来吗!对不起!听清楚了吗!”
道个歉还二五八万,江芥瘪了瘪嘴,故意道:“听清楚了,看出来了。”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并肩走着。
回去的路灯好像坏了,用了应急灯光替代,昏黄的灯光中,不知道哪里传来了簌簌的风声,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更高处的窗帘。
“蒋旭东。”江芥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袖子,叫住了前面的男人。
蒋旭东转过头:“怎么了?”
“操场上制止老吴的人…是你吧?谢谢。”她本来不确定的,图书馆这次表明了,只能是蒋旭东,不然别人也没有动机。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后脑勺还是能认出来的。
蒋旭东清了清嗓子:“没必要,我有必要对三区的所有人负责,你也不例外,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随意决定别人生死,恃强凌弱,有个狗屁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