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情况是什么,主仆二人心知肚明。
禄儿轻笑起来:“姑娘,奴婢是觉得,赵翠花的本事实在是大,赵松那等爱惜脸面的人,竟不舍得将她送走。”
赵小满将竹片放下来:“赵翠花是赵松的最后一点指望,毁的是名声,又不是身子,即便家不进高门当正头夫人,做妾或者用来拉拢人,却还是很好的。赵家能不能翻身,可就要靠这个京城第一才女了呢。”
禄儿捂著嘴吃吃笑。
赵小满隔着窗户看窗外,窗外的红梅将谢未谢,白雪只剩星星点点附在上面,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赵翠花一向反应快,除夕那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若是寻常女儿家,定要羞愤异常不能活。而她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当晚就安排好一切。”
禄儿后知后觉,疑惑问:“姑娘的意思是,赵凝欣年初一出现在吴家门口,都是赵翠花一手安排的?”
赵小满噙著一抹笑:“赵凝欣愚笨,本来我以为,有赵翠花的指点,她算是开了窍,可初一会一会她,就发现愚笨的人,怎么指点都是那样。”
难怪小姐就这样放过赵凝欣,禄儿眼露不屑:“赵翠花作茧自缚,还以为赵凝欣翻得起波澜。”
赵小满起身走到暖房的角落,那儿放著一株美人面。友人都知道她最喜大朵成片的花,譬如牡丹,譬如芍药,所以上赶着来讨好吴府的人,将名贵花儿不要钱似的往她这儿送。
不记得这美人面是谁送的,但这般养著,竟也开得惹人欢喜。
赵小满回头问禄儿:“你说,花娇还是人美?”
禄儿想了想,答道:“奴婢以为人更美,花期甚短,哪有人长久呢?而且花只知道应季而开,过季便谢,蠢笨得很,不似人,能想的多能做的更多。”
“禄儿长大了,”赵小满微笑起来,伸手将美人面掐断,放在手里把玩着,“可是,花就是花,应季而开过季便谢,若非人多那么些心思,这个季节里头,哪里会有这样好的芍药花呢?但人却不一样,人太过多思,又太过看不清事实了。”
禄儿懵懵懂懂,想了白久还是想不通。
“譬如这男女间的情事上,赵翠花便想得太美好了。从前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男人征服天下,而女人只用征服男人就行了,赵翠花大概将这句话奉为圭臬,时时只想着征服了男人,就征服了一切。慎康德,大皇子三皇子,全都是她自以为是的裙下之臣。这一次便也是这样,她以为让赵凝欣展示女性的柔美,便能得到吴桁的心。”
禄儿不屑道:“可她不知道吴家儿郎人正心更正,岂会被虚伪之人勾引诱惑。”
赵小满面上仿佛染上一丝尘埃,淡淡摇头:“是她不懂,对男人来说,女人不过是棋子,是附庸。在他们心中,权利与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禄儿坐在赵小满身边,撑著脸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姑娘会懂得这么多。
门外吴远洲敲门的手顿住,久久没有落下去,屋檐上滴落下一滴水珠,落在他的手上,不知是冰凉,还是温润之感。冬天过了,可吴远洲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齐皇抱着三岁的晗儿,与大公主和夏氏一起说话,是眉飞色舞的模样:“祁家的动作也不慢,那位祁家旁支姑娘,叫青青的那个,说是得了病,回乡下养病去了。”
大公主摸摸晗儿的小脸,噗嗤笑起来:“这样的理由,在哪里都是好用的。不过,是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个青青姑娘已经白了个商户嫡子,知道是哪一家的吗?”
齐皇连忙问:“哪一家的?”
大公主故作神秘,小声说著:“是刘家。”
齐皇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这几年在京城崭露头角的刘家?一个商户,便是挣再多的钱,后嗣不能入仕又有何用?这便罢了,有赵家在,刘家就不可能高升。”
大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姐姐不懂么?赵嫔娘娘愈发得宠,祁家这是未雨绸缪,想要扶持刘家呢。”
齐皇面露嫌恶之色:“祁家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夏氏坐在一边,瞧见嫂嫂与大公主说话说得激动,怀中的晗儿不舒服的扭来扭去,便去将晗儿接过来:“嫂嫂,公主殿下,晗儿的袖子湿了吧,我带他去换件衣裳。”
齐皇回头将她按住:“你莫动,让乳母带晗儿去便是了。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我们吴家如今的地位尴尬,好多东西心里头有数会比较好。”
夏氏面露尴尬神色:“嫂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事情,我哪里会……”
齐皇叹了口气:“我往前也是不会的,可是如今朝堂上风波不断,我们吴家如何能独善其身?现在不是从前那个只用埋头打仗的世代了,我们吴家在朝中没有文臣,全都是武将,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绥儿一个,不能不小心啊。”
大公主眼露疑惑神色:“小心?这可不像书明姐姐的性子。”
齐皇摊摊手:“没办法,你们瞧小满那丫头,看着是天真烂漫,实际上比你我还要老成些。越是看着她的老成,我就越是心疼。一个小小丫头都这般知事,为著吴家的将来着想,我又有什么理由,还与从前那般大大咧咧呢。”
夏氏低下头没有做声,她是意气风发习惯了,除了长子不在身边之外,就没有什么遗憾和纷争,时日久了,竟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大公主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孩子的确是如此,也是因她生在赵家的缘故,真是可怜。”
齐皇瞪她一眼:“什么可怜?如今她是我们吴家女郎,怎么会可怜?”
大公主哈哈笑起来,伸手点着齐皇的头:“姐姐自个儿没有女儿,是欢喜旁人家的女儿。”
齐皇眉眼并没舒展,反而是叹了口气:“小满那丫头的亲事,也得瞧看起来,可来我这儿递话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我都看不上,哪里还敢往我公爹跟前送?”
夏氏坐在一旁,听她们说到这里,心内便多了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