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宇文霄处理好了所有事务,也签了借验尸首的几个函,便马不停蹄地让梅英推他回平疑狱大院儿。
谁知来到验尸房的时候,房门口只剩下一个老神在在的刑部员外郎。
“吴仵作呢?”宇文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还暗自庆幸自己赶上了。
“走了。”李正直指了指后院。
什么?!
“我不是让你看着点、有情况喊我吗?”
宇文霄恼了,眉间清雅妖冶的朱砂痣都随着主人家的情绪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额,下官不是留下来告诉你她走了吗?”
李正直无辜地拍了拍肚子,这不就是看着点情况么?
宇文霄:“……”
他气得脸色铁青,当即眼睛一翻晕给李正直看。
梅英配合演出,惊得直“呜呜”,拽着李正直的衣服领子就要揍他。
“……别打别打,赶紧叫大夫啊!”
李正直没想到宇文世子说晕就晕,浑然不晓得自己是被讹了。
乖乖,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出事,谁能担待得起?!
就在宇文霄这对儿主仆的套路下,整个大理寺的后院瞬间乱套,叫人的叫人、抬人的抬人。
直到惊动了吴悦,她拎着小包袱快步从后院过来,宇文霄才“幽幽转醒”,伴随着阵阵咳嗽声,总算有了人气儿。
“把人放下,我看看。”吴悦背着随身的小包袱,冲着抬人的护卫们道。
太好了,吴姑娘会医!
护卫们哪会不从,赶紧又把人重新放回轮椅上。
护院们今日才算知道,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宇文世子可真沉哪!
还是腿脚不好的人……都这么沉?
一旁急得跳脚的李正直一个劲儿地催促吴悦:“你真会看病吗,能不能行啊?!唉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点把脉!”
“要不李大人来?”吴悦反问一句,堵住了李正直呱噪的嘴。
她上前看了宇文霄一眼,便猜测这厮方才怕是装晕的。
“世子爷还好吗?”她伸手就要给宇文霄诊脉。
宇文霄立刻把手缩进袖子里,虚弱地道:“无、无妨的,被气到了容易晕过去……老毛病了,歇会儿便好。”
嘁,真能装。
吴悦撇嘴收手,“世子没有大碍便好。”
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的李正直再也不敢怼人了,他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抱着宇文霄的椅轱辘承诺:
“下官错了!以后世子让下官做啥就做啥,绝不多说一句!”
宇文霄:“……”
倒也不必。
若是吴悦这种小姑娘摆出这副委委屈屈的表情,那叫惹人怜爱。
李正直人近中年还摆出这么一副委屈样,略油腻啊!
全程观戏并客串演出的贴身护卫梅英: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爷?
待好不容易送走了内疚的李正直,宇文霄轻咳一声,绝口不提糊弄李大人的事儿,装严肃地问道:“那几具尸骨验好了?”
“现在听吗?”吴悦抬头看了看天,黄昏时分,该用晚膳了呀。
“那边吃边说吧。”
宇文霄也不含糊,看了梅英一眼:“还愣着作甚?买吃的去。”
梅英:“……”
你也就欺负属下为了人设不能说话!
是夜,大理寺后院。
吴悦望着被叫回来一脸郁卒的江小瑕,忍笑一声:“世子爷急着破案,咱们得连夜整理好验尸记录。辛苦你了。”
验尸和书记验尸结果必须分开两个人来做,这是寺内的规定。
所以,验尸记录必须是江小瑕写的,吴悦一个字都不能代笔。
“不不,不辛苦。”
江小瑕讪讪地抓了抓头发,验了一下午尸首的仵作都没喊苦,他一个动动笔头子的,实在不敢厚着脸皮叫苦。
不大一会儿,李正直、薛丰儿接连赶到。
“诸位,案件涉及数年、遇害人之广,我等耽误不得,必须要尽快破案。江小瑕,你把记录念一下。”
宇文霄和吴悦一起吃了晚膳,心情大好,跟大家说话的口气都温和了几分。
“是。”江小瑕心里暗自嘀咕:世子爷也不像外间传言的那般冷淡嘛。
加上洪婆婆,连环凶犯共杀害十三人,每一具尸体留下的罪证,都诉说着凶犯的恶行。
最后,江小瑕念了吴悦总结的凶犯特征:
“……综上可推论,连环强女干凶杀犯人,身长二尺有七,孔武有力。以卖力气手艺活为生,左手拇指有横断疤痕,年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家中无母有妹,对妹妹的情感十分强烈。”
江小瑕念完后,问吴悦:“吴姑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了,”吴悦满意点头。
猜测凶犯模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次见证这一切的李正直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吴仵作是真厉害啊!
“这一次,他绝对逃不掉!”宇文霄轻磕桌面,掷地有声地道。
平疑狱衙门众人热情高涨,仿佛凶犯的模样就在眼前了。
“不拿下他,都对不起吴姑娘连日验尸!”江小瑕气愤地攥紧了手里的毛笔。
“还没进来,就听到你们抓凶手的决心了。”大理寺卿梁岩大人双手揣在袖兜里,朗笑着走进大屋。
“参见梁大人。”
屋内众人一惊,这么晚了,梁大人竟然亲自来了,皆起身行礼。
“别多礼了。”梁大人斜睨一眼老冤家李正直:“李大人在平疑狱衙门还待得惯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李正直又羞又恼,头恨不能埋到肚子上回话:“多谢梁大人关心,下官好、得、很。”
“那便好。”
让你好生在法场出风头,被撸官了吧?!
梁大人明晃晃地把“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冲着众人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他快速看了一眼验尸记录上对凶犯的猜测方向,略有些不解地道:“喜欢妹妹?吴仵作,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我在验尸的过程中对比了所有尸首。第一具尸骨年岁偏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而且砸死她的致命伤不止一下,可见凶犯在第一次犯罪的时候,是非常慌乱的。”
吴悦指了指头骨的位置:“凹凸不平的伤口、凌乱的骨裂伤。”
她推测,凶犯当时并不是真心杀人,而是愤恨之下出手。
吴悦继续说道:“以那女子的年岁,未被侵犯的可能性更大。此后的三具尸骨都显出,凶犯杀人手法越来越娴熟。而其中第四具尸首最为特别。据我推测,她可能在凶犯的手下活了四五个年头,还生了一个孩子。”
众人皆是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