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李云秋收回目光,语调带着几分艰涩。
姜书冲裴晏一笑,跟上李云秋的步子往前走。
“美人,不上来坐坐吗。”陈序挑眉对林梦梦说。
“没大没小,怎么跟姑奶奶说话呢。”林梦梦嘟囔。
“哎,我听见了啊。”
林梦梦背后一凉,连忙快走几步挽住了姜书的胳膊,头低垂着,这一动作,倒是让姜书颇有几分不适应。
等三人走远,姜书才扭动了下被林梦梦死死拽着的胳膊,“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什么?”林梦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了。
“我…我只是随意找个人抱了下,我还以为是云秋呢。”林梦梦嘴硬。
“嗯。”姜书笑笑,“我懂,是刚才那位男狐狸精,让林姑娘惊慌失措,连人都给认错了。”
林梦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仍旧厚脸皮道,“那我说的也没错啊,那个什么陈序,长的确实人模狗样的。”
二人一来一往的说笑着,都没能将沉闷的气氛改善几分,李云秋始终垂着头,不发一言。
甚至有泪珠落在了光洁的地面上。
再往前,就是女眷宴会厅,李云秋这个样子过去指定会引人瞩目,姜书和林梦梦便停下了脚步。
“抱歉,我失态了。”
林梦梦一把将李云秋抱进怀里,“没关系,这里没有人,你不用强忍着。”
李云秋不说话,只是依偎在林梦梦怀里,
这些日子,对慕子离的思念像是洪水猛兽般,无时无刻不席卷着她,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抑制,可真见着了他人,李云秋觉得这些日子的隐忍都瞬间没了意义。
她怕自己再晚走一步,会坚持不住,会再想要请求他,带自己离开。
可知晓,他不可能答应,李云秋不想,再自取其辱,她爱他,可她也是县主,是李家的姑娘,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失颜面。
其实,出生高贵的她,根本无法体会慕子离身为外室子在慕府生存的艰难,也很难理解他的选择。
在李云秋看来,他离开,就是对自己的一种舍弃,而她愿意跟他走,他依旧拒绝,更是对她的抛弃。
——
“人都已经走远了,你还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陈序偏头,看向水榭旁的慕子离。
慕子离不开口,那双深邃总是带着锐利的眸底,是深深的痛苦。
“你家长兄今日也来了,还是收敛一些吧。”
慕子离收回目光,抬步上了湖水亭,“我有分寸。”
事情没有落实之前,他不会让慕子榕察觉出什么,万一不成,他是云秋日后的夫君,不能让他对云秋心存芥蒂。
陈序只要一想起慕子离和李云秋的破事儿,就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那句话,他无法理解,两个明知晓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是如何两情相悦的呢。
沉默在三人之中蔓延,好一会儿,陈序才开口,“对了,咱们今日来苏府,不是破坏苏家姑娘相看的吗,一直坐着这里怎么能行?”
“……”慕子离目光看向了裴晏,“破坏苏家姑娘相看?是有什么计划吗?”
裴晏,“……”
陈序似笑非笑,“计划…没有,他单纯就是不想苏家姑娘嫁给除沈淮以外的人。”
慕子离立即就听懂了什么意思,“三皇子,您当真心仪姜家那姑娘?”
没有接触没有来往的,这是怎么牵扯上的,慕子离至今都不明白。
裴晏看了慕子离一眼没有说话,慕子离就当他是默认了,“她也算功勋之后,你若是有心,趁着如今皇上对你的些微愧疚,也许可以求一道赐婚旨意。”
“你疯了?”陈序不可思议,“你莫不是自己情场不得意,竟出些馊主意。”
慕子离挑眉,他不觉得自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若是要求赐婚,如今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陈序对慕子离提及情爱就不顾大局的做法很是不屑,当真是难以理解,以往那般冷心冷情的人,怎么有朝一日会变成如今模样。
“正如你说,如今,皇上对裴晏正是愧疚之时,可到底是愧疚,还是装装样子,需要借裴晏来制衡三五皇子,以稳裴晏的心,还犹未可知。”
“你可别忘了,朝堂上还有不少官员都盯着裴晏呢,恨不能立即将裴晏赶出皇城。”
“再者,若是愧疚,那机会可就有一次,裴晏如今还未有官职在身,是换一桩婚事,还是换在皇城立住脚的资本?”
论武功,用人,陈序肯定比不上慕子离,但在朝堂,人心,局势上,陈序远比慕子离更要深谋远虑。
慕子离没有言语,抬眸看向了裴晏。
这种私事,还是当由他自己做主。
陈序也看向裴晏,“你可不能犯糊涂,一个女子,要娶,日后都有的是机会,如今最重要的,是先站稳脚跟。”
否则,裴晏就要面临和慕子离一样的问题。
二人都盯着裴晏,等着他的定论。
“你们都想多了。”裴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对她照顾,是受人之托,其他的,如今说,为时尚早。”
陈序抚掌,“正是如此,那姑娘心里没准还放不下她那继兄呢,此时赐婚,人家若是不乐意,岂不是弄巧成拙。”
陈序说完,明显感觉裴晏的目光冷了几分,又急忙转圜,“我的意思是说,对姑娘,要徐徐图之,你定是比她那继兄要好上千倍百倍,但也要有个过程不是。”
裴晏垂下眼睑,没有接话,冷硬的轮廓却让陈序和慕子离都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说的受人之托是什么意思,受谁的托?”慕子离蹙眉问,“莫不是她爹没死?”
“死了。”
“死了?”陈序有些惊讶。
“那你是受谁之托?”
裴晏没有说话,垂眸盯着手中杯盏。
陈序又道,“那你为何告诉姜家那姑娘要帮她找人?你骗她?”
“人的确死了,可没说不能重新活过来。”
——
姜书和林梦梦,李云秋去了女眷所在的花园,苏黎正在招待宾客,只是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皮暴露了她的情绪。
和李云秋的失魂落魄很有几分相似。
林梦梦是想上前奚落她,但看了眼李云秋,又怕自己无形之中伤及无辜,就闭上了嘴,没有言语。
可苏黎一瞧见三人,目光就仿佛淬了毒一般,尤其是盯着姜书的时候。
林梦梦一把将姜书拉自己身前,和苏黎对着瞪,“当老娘怕她不成,我瞪不死她。”
姜书,“……”
她好笑的勾了勾唇,实在是气氛太过诡异,针锋相对的模样过于明显,不少姑娘都朝这边看来。
瞧见姜书之后,看戏的神情更加的不加掩饰。
“谁让你们来的?”苏黎走过去,冷声问。
林梦梦嗤笑,“谁给我们递的帖子,就是谁让我们来的,苏姑娘身为主家,这话问的是不是有些可笑。”
苏黎不可能给林梦梦和姜书递帖子,那就是苏夫人递的。
苏夫人递出去的帖子,只牵系皇城官宦中的交际,林梦梦的爹有权,李云秋更不必说。
可姜书…她娘不可能给沈家递帖子,沈家更不可能让姜书来。
苏黎阴鸷的目光盯着姜书。
林梦梦立即将人扯到自己身后,“看什么看,我带她来的,苏黎,今日你是主家,那么多公子姑娘都在呢,还是要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别给苏家丢丑才是。”
林梦梦靠近她,声音压的很低,“就像你现在一样,凶神恶煞的,哪家公子会瞧得上你。”
“我的事,不用林姑娘操心。”苏黎咬牙切齿,退开了几步,“既是来做客的,还请林姑娘守好做客的规矩,别乱走,别乱说话。”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你,脸皮厚,又没分寸。”
苏黎懒怠搭理林梦梦,毕竟对方身份摆在那,尤其如今在她家,她不能得罪太过。
“姜书,你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姜书百口莫辩,想说不是,可苏黎那恨不能吃人的目光,又怎么可能信她。
“未到最后,结果犹未可知,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在他心里,未必如我。”
“……”姜书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方才林梦梦骂轻了。
“没关系,我高不高兴,从不取决于沈淮,而取决于你,只要你不高兴,我就十分高兴。”
林梦梦一巴掌拍在了姜书后背上,惯力推的姜书一个踉跄,“好样的。”
苏黎狠狠剜了二人一眼,转而冲李云秋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何必呢?”姜书唉声叹气,对林梦梦道。
“少来,方才奚落人时,可不见你留情半分。”
姜书咧嘴一笑,同林梦梦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几分狡黠。
李云秋无悲无喜的跟着,像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一般。
苏黎招待着女眷,林梦梦只要不和苏黎对上,就能平安无事,一场宴会开展的还算顺利。
三人坐在远离那些女眷的位置,桌案上摆放着瓜果点心,林梦梦目光一直不离苏黎,时不时和姜书交谈几句。
苏黎听不见,但肯定是觉得,林梦梦和姜书是在笑话自己。
但其实,都是林梦梦故意给苏黎的错觉而已。
又过一会儿,席面准备妥当,苏夫人亲自来邀请各家姑娘去宴会厅落座。
苏夫人目光在姜书身上停顿了一瞬,又看了眼苏黎,很快收回,若无其事的离开。
苏黎面色不佳,苏夫人低声提醒,“过了几日,你和姜书过往恩怨皆一笔勾销。”
“怎么可能?”苏黎满眼恨意。
苏夫人面色不悦,“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你不待见姜书,是因为对沈淮余情未了吗?”
提及沈淮的名字,苏黎面色惨白。
“不论你心中怎么想,都不能表现出来。”
“…是,女儿记住了。”
宴席进行的还算顺利,苏夫人和苏黎坐在上位,体面的招呼着客人。
姜书和林梦梦,李云秋同桌。
林梦梦托腮,看着苏夫人和其交谈的那两位姑娘,“看来,苏家是打算和文官联姻了。”
她对姜书说,“瞧见苏夫人左手边坐着的姑娘吗,那是礼部官员家的姑娘,她有个哥哥,有几分才学。”
“还有右手边那个姑娘,她爹也是礼部的,兄长学问平平,但家境殷实,是好几代积累的家底了。”
姜书抬眸,朝那两个姑娘看了两眼。
“苏家意思如此明显,那两家的公子既然来参宴,就表明对苏家这门亲事儿满意。”
“你这话说的,”林梦梦一声嗤笑,“那方才水榭遇上的那三位也来了,难不成他们也中意苏黎?”
“能答应的,都是不如苏家门楣的,也有一部分,是单纯来凑热闹的,就像我们一样。”
“扯他们干什么。”姜书剜了眼林梦梦,
三皇子才不会那般眼瞎,喜欢苏黎这款。
意料之中的,李云秋也很是不满的瞪了眼林梦梦。
“……我没说慕子离。”林梦梦摆了摆手。
宴席很快结束,苏夫人笑着叮嘱苏黎带着各家姑娘再游玩一番,但眼神的态度十分明显,就是冲礼部那两位官员家的姑娘。
那两位姑娘笑意盈盈的,可等苏夫人离开,就微微变了脸色。
…“我家中还有些事儿,就不坐了,你们玩的开心。”左边的姑娘寻了个理由就走人了。
右边的姑娘更甚,连个理由都没有寻,微微颔首就直接走了,
苏黎站在原地,脸色青白来回转换,难看的很。
其余姑娘对视几眼,也纷纷告辞。
这个时候,就连对苏黎十分不喜的林梦梦,都有些讪讪,狠不下心再嘲笑她。
很快,宴会厅就走了一多半,剩下的没走,多半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兄长,或是门第低一些的。
所以,那些人表面上和苏黎热络说笑,其实,多半就是林梦梦口中,来凑个热闹的。
林梦梦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苏黎的名声,早就和沈淮捆绑在了一起,任是有些气节的人家,怕是都不会接受,苏黎如今想要另嫁,只能往低了选。
思及此,她突然转头,看向了姜书。
“苏黎婚嫁都如此艰难,要是沈淮不要你,你是不是要孤独终老啊?”
“……”姜书冷笑,“我谢谢你,这个时候都没忘了我。”
“应该的。”林梦梦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