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珺冉不情不愿地进了父亲的书房。
视线越过那一排排的书籍，就见到父亲单手撑着额角，正在闭目养神，脸上尽是疲倦之色。
明明累了，为何还要唤自己前来，烦人。
他嘟喃了几句，但脚步却下意识放轻了些，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屋内那人低低道：“来了，就进来吧。”
顾珺冉嘴角抿了抿，还是进了房内，掀起下衣衣袍，坐在顾丞相对面的软垫上，沉声问道：“您唤我来，有什么事？”
可这话落下，对面端坐着的人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珺冉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愤愤然地刚想起身，就听见对面的人沉声问道：“你当真喜欢那唐家小姐？”
顾珺冉心下微沉，有些惊愕地抬眸去看，低低的声音带着了些许的轻颤，“您想说些什么？”
顾丞相捏住茶盏的手指用上了些力气，眉头顿时一抿，望着自家小子这副对他满是防备的神色，他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先坐好。”
边说着，边给他斟了杯茶，“你可听说了那莫道长的事？”
顾珺冉挑了下眉头，不明白那莫道长和唐绾有什么牵连，打算先静观其变，点头道：“现在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这莫道长的事。”
“想来今日之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这莫道士的名气了，”顾丞相抿了一口茶，见对面的小子一脸茫然，又道，“摘星楼就在刚才被天雷击中了。”
这话一落，顾珺冉先是一愣，旋即心头一惊，颤声道：“那些预言竟然是真的？那宁江……”
“不对，就算这些预测都是真的，也和那莫道长没有半点关系啊，不是西郊已故的道长早就预测出来的吗？”少年望着对面父亲渐渐冷下来的眉目，又疑惑地问道。
顾丞相闻言，猛地吸入了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但是那人已经死了，本来刑部已经让那莫道长承认自己的预测不过都是偷来的，可是……”
少年的眼眸不断变幻，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一下子就拼凑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抿着眉头道：
“但事情却是那道士还真有真本事，是父亲让刑部的人屈打成招，才让那莫道士承认了自己的预测都是剽窃来的，但眼下那人已经入了皇宫，甚至有能力让陛下不再因为腿疾而痛苦不堪，所有只要他反口，在摘星楼一事就还有转机，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顾珺冉顿了顿，眼珠子转了几圈，又沉声道：“刑部一案，我顾氏就已经成为了那道士的首位敌人，但是这一切和唐绾有什么关系？”
顾丞相本来阴沉的脸色因为他方才的那一番分析缓和了不少，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一沉，嘴角抽搐了下，掀起凉凉的眼眸去盯着眼前的小子。
真是吃里扒外，想问他“难道顾氏还比不上一个唐女子”的话，在下一刻却都被他咽了回去。
因为他的脸上已经些清楚了答案。
他抬手压了压眉心，将心里的苦涩都压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这莫道士一出，那位在西郊道观住了几十年，从没出过京都的道士就被翻找出了遗志，这世上真有这般巧的事吗？”
顾珺冉额头青筋禁不住跳了下，顿时有一股不安浮上心头。
这莫道士毫无疑问是萧云瑾的人。
如此千般算计、阻扰萧云瑾的人，除了眼前这人，就只有萧澈了。
“所以，这和唐绾有什么关系？”少年心头骇然，却还是强装淡定道。
顾丞相将手中的茶盏搁下，难得口气有些虚，寒声道：“萧澈身边也有能预测未来之人，这人是谁，你能查出来吗？”
“你是想让我接近唐绾，帮你找到这个人？”少年猛地拔高了声调，气得面如寒铁，一双黑眸瞪得大大的。
顾丞相藏在桌子低下的大手悄然握了又握，点头道：“你知道的，萧澈的身边，我已经安插不进去人手了，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另想他法。”
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故意勾起嘴角，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顾珺冉急忙点头道：“可以，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顾丞相问道。
少年急急点了几下头，眼里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我能做到。”
“好，此事就先交给你去做。”顾丞相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小子，心头微微一沉。
还是太过毛躁了，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你下去吧。”他闭了闭眼，就朝着少年挥了挥手。
过了片刻，顾管家才缓步走了进来，望着脸色冷冷的顾丞相，轻声道：“大人真要将这件事交给公子去办吗？这公子的心……这恐将打草惊蛇。”
顾丞相冷笑了一声，幽幽道：“他不过是为了让萧澈明白，他和唐绾的处境罢了。”
就不会在生出些其他的心思来了。
顾管家愣了下，旋即低下头，深知自己多嘴了，忙道：“大人英明。”